“真的么,平安,其实……有些事我没跟你说。”
“不想说你可以不说的。”平安同样有事瞒着千字。
“不是不想说,是忘了说。”千字便将那一日永言送她回家遇见无际的事详述了一遍,“我想那个老太太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无际可能因为我是煌国人才看上我的吧。”
平安听完许久没说话,之前千字也说过一次,但漏掉了老太太的细节,现在想想,里面的确有文章,然而她是亲眼见过无际对千字好的,那种好装不出来。
“婆婆说煌皇只会娶煌国女人为后,你既然是煌国人的后裔这不是好事么。”平安想不出所以然,“别胡思乱想了,你真有心结直接问无际就是了,无际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做为旁观者,我看的出他很在乎你。”
“嗯,可……我爹这一关怎么过,他反对我嫁给无际不是没原因的。”
“是啊,你爹一根筋,”平安也没主意,西岳郡的那段历史连她都恨的咬牙切齿,何况是西岳郡人的后代,“你爹很疼你,你嫁给无际自然是享福的,他难道真不想你好?所以现在最为难的应该是你爹了,千字,在你出嫁之前对你爹好点。”
千字点头,两人一时无话。平安与千字很有默契,闹的时候可以很闹,安静的时候整天不说一句话也处的十分自在,这种友情,在往后的日子里平安时常对青廷提起。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二木四木依旧撑船如飞,船开的快风也大,平安和千字窝在舱内聊天,厘舫和南羿在甲板上说话,三木和大木已靠在船舷上酣然入睡了。
待到星辰满天,困意渐浓,厘舫和南羿也钻进了船舱。这一夜平安睡的出奇香甜。
第二天一早,船头上撑船的换成了大木和三木,二木四木补觉,平安见了海水又吐了几回,到了晚上照样睡的安稳。
就这样一连几天白天都吐的死去活来,蒙上了眼睛不去看海也不管用,一想到正处在没着没落的大海之上,平安就控制不住的恐惧和恶心,可每到晚上闭上眼睛,她又睡的异常的好,连梦都不做一个,一觉到天亮。
期间三木有了空,就给他们讲书上看到的见闻,倒也不枯燥。平安虽然对几个木头多出好感,她仍想着如何从岛上逃走,她甚至请教三木如何在海上辨识方向,三木说这可是大学问,晚上靠的是观星,白天看的是日向,还要结合海水的纹动,海中鱼儿分布的种类等等。
平安跟三木学了两天,仍旧无法正确的判断方位,她懊恼自己太笨,学不会的话逃走就很成问题了。
“不是你笨,这东西我在海上呆了半年才学会。”三木道。
“半年?”有半年他们的船早造好了,还用得着逃吗,平安垂头丧气。
四木看着平安直笑:“小丫头,你是想逃跑吧,我可以教你最简单的办法,你去给我取个碗来。”
“啊?”这么直白而热心的人,他是真傻还是故意逗她玩呢,不过平安仍旧拿了一个碗来递给四木。
四木舀了一碗海水,放在船板上,接着取了一块铁片问平安:“丫头,你喜欢什么鱼?”
“柳叶鱼!”平安想也未想。
“哦,前天咱们吃的那种小鱼,没问题。”
只见四木几下便将铁片撕成了一条柳叶鱼的形状,又用指甲刻出了鱼眼和鱼鳞,活灵活现,好不逼真,接着他把铁鱼置于掌中,嗯的一声发力,只见原本普通的一只肉掌渐渐变红,瞬间如一块刚从炉中取出的烙铁般将铁片鱼烤的通体鎏金,再接下来四木一握拳伸手进了船舷外的海水,瞬间滋滋的一团海水翻滚出水泡,伴着一阵白烟。
提拳出水,再一展开,四木的手掌完好无损,他又一次发力,如前一般将铁片鱼烤红,接着又浸入水中,如此反复几次,才将铁片鱼轻放入碗,那鱼随着水荡了几荡便停着不动了。
“丫头你拿起来再放进去。”四木憨憨的笑道。
“啊?”平安完全看懵了,这人的手是剪刀是铁炉?这是人吗?
厘舫等人也跟平安一样,看戏法一般惊异的目瞪口呆。
“我让你再放一次,”四木提醒道。
“哦。”平安这才回神,将铁鱼拿起又放入碗中,只见那鱼摆了几下又停住了,跟之前停下的位置不差分毫!
“咦!我也来试试!”厘舫也拈起鱼来。
南羿看着哈哈笑:“这是最简单的定位法,咱们森国民间的智慧。这叫指南鱼,不管怎么放,鱼的脑袋永远指着南方。”
“南羿,你都知道也不教我!”平安有些生气,这家伙眼睁睁的看她跟三木学了几天还半懂不懂的,他竟一言不发!再想想她也挺笨的,先前南羿就说过他一路撑船从森国到巽国,自然是会辨方位的,她怎就忘了!
“我就算教你,我也做不了这鱼啊。”南羿将那铁鱼取出来反复看,“太厉害了,徒手锻铁练磁,四木,你这么大功夫,想杀我简直比摁死蚂蚁还简单!三木又那么聪明,你们几个怎么到现在才抓住我?”
“其实……咱们就是想出来走走,没想要殿下的命。”四木看了一眼大木道。
大木笑着走过来,拍了一下四木的肩膀:“咱也别瞒着大皇子了。”
南羿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有事隐瞒,你们是望方最得意的四将,望方又与文石狼狈为奸,文石想要我的命绝不会手软!”
大木点了点头:“没错,咱们的主子望方的确与文石有勾连,文石不好动用他的人,便授意望方派出了咱们几个,我们森国四木办事向来无有错漏,这一点文石很放心。
不过大皇子一定不知望方派我们出来并非真要追杀大皇子,相反,他让我们务必保大皇子周全!当然望方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么做是有私心的。而今的太子昆羽,身体一直不太好,说不好听点,若是昆羽早夭,总不成让乐燕接替太子位,乐燕没有背景,资质又愚,森皇很不喜欢,哪怕再生一个皇子,森皇大概也不会选他,到时候最有可能的便是找回大皇子您了,若大皇子重拾太子位,望方自然是最大的功臣。
相反,望方若杀了大皇子,事情被森皇查了出来,以文石的为人肯定会推卸的一干二净,望方可没那么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嗯,”南羿表情巍然,与他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若是文石发现了望方的异心,恐怕他会另派他人继续追杀我。”
“那就得问问他们够不够本事过我们森国四木这一关了!”
“娘的,”南羿一下又变回了痞样,一掌拍在大木的后脑门上,“害得老子躲了一年多,你们早说本皇子也不用怕的要死,还乔装成女人的样子,真是丢大了脸!”
“大皇子,粗鲁了不是!”
“你去巽国船场呆一呆,你能不粗鲁?那里的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就这么俗,淑女进去了也能成泼妇!”
“咱不是好奇大皇子怎么逃命么……”
“好奇?我什么丑都出了,才来跟我说实话,你们这戏看的可真够足的,哼!”
“大皇子您别生气,其实这都是三木的主意,说想看看以前养尊处优的太子怎么跑路,没想到您真厉害,咱们偷了您的包裹,您也能发一笔财,都没见您怎么吃苦,还有点可惜呢。”
“我说我船上的包裹怎么就不见了!那里头的宝贝可都是价值连城,原来是你们几个偷的,哼,快点给我交出来!”
“交……交什么?”
“我包裹里头的宝贝啊!”
“嘿嘿,都被三木给卖了,您不知道望方很抠门的,只给我们少少的路费,所以咱们几个就……大皇子,您别生气,咱们兑的是羽庄的银票,今后走到哪一国都不愁没钱花。”
“你们几个……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南羿跑到一边继续生气。
平安不管这么多,他们森国皇室的勾心斗角跟她可没关系,她端起指南鱼左看右看,对那条被四木捏的十分精致的铁鱼爱不释手。
“小丫头,这个方法虽然简单可不太靠得住,在一些特别的海域是会失灵的,三木教给你的才管用。”四木道。
“简单就够了。”平安心说只要能顺利的逃走,当然越简单越好,她今后可不想坐船了,若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要坐船!就算学会了三木的方法今后也用不上。
“嗯,这片海域倒是正常,你若要逃走,用这个方法足够。”四木笑道。
这人是真狡猾还是假老实,平安瞪了他一眼,随即她眼珠一转,将鱼放进碗中端到四木眼前:“那你告诉我咱们葵国在哪儿,我怕到时候逃跑跑错了方位。”
“哦,在鱼尾巴偏一个大拇指的方向,……你手小,那就是两个大拇指。”四木给她比划。
俩人如此和谐的讨论着逃跑,大木笑了笑走开。
“四木,你的内力又精进了。”三木道,他永远一副不疾不缓,天塌下来也压不死他的模样,“能将铁片撕成这样咱们四人之中只有你了。”
“嘿嘿,我就是手痒随便撕撕,内力嘛的确有所提升,唉……,希望俺有生之年能有幸修成海行者,却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海行者?什么东西?”四木刚刚那一手让平安惊为天人,又听到什么内力修为的,想必海行者是很顶级的功夫。
“海行者不是东西,是人,他们能不借助船而在海面之上自在行走,如履平地!”四木向往道。
平安呆了呆,七岁那年落水的那人扑腾挣扎的样子再次浮现在眼前,人怎么可能在海水上行走!然而她知道面前的这几位都是高人,他们是不会撒谎的。
平安再望一眼大海,恐惧感似乎被某种希望取代,她若能成为海行者,便再也不必害怕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