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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望乡忘川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诡异的森林,树木高大挺拔,笔直耸立,树身通体泛着冰霜之色,却如神金一般坚不可摧。

林前树有一碑,漆黑如玉,上有几个符文,呈冰霜之色,仔细一看,原是远古神纹所绘,望乡林三个大字。

灼华神君步入林中,目光四处掠过,缓缓向前走去,却不曾看到当他走入林中的第一步时,碑上浮现出一行小字:一入望乡林,余生无故里。

穿过这片冰霜之林,入眼的是一片鲜红的花海,如火焰盛放,似血般华美,拥有蛊惑神魂的力量,看得久了就想连同心神一起,沉眠于花海之中。

察觉不对,灼华神君连忙收回目光,敛尽心神,不想此时已经迟了,眼睑渐渐往下垂,连一丝挣开的气力也无,最终连带着心神一起沉入黑暗之中,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灼华神君悠悠转醒,感觉像是睡了千万年之久,他还一直长久的做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一切他全然不记得了,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沉淀在他心底,缭绕盘旋,经久不散。

目光四顾,花海已远远落在身后,看似咫尺之遥,触手可及,实则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可望而不可及。

灼华神君收回视线,不再去想此事,神念向着前方漫延,才放出没多远,就受到了阻拦,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再无法前进半步。

见此,灼华神君不再多做试探,神躯向着前方掠去。

转瞬间,灼华神君来到无形的屏障之前,那是一座桥的桥头,桥身宽约一尺,想是由一整棵树木躯干制成,一直延伸到十丈外的河岸上。桥下水流汹涌湍急,一个不慎掉下去,怕是瞬间就被冲走了。

桥边有一石碑,上书“独木桥”三字。独木造的桥就名为独木桥吗,不止这一层意思吧!灼华神君想到,目前看来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是身后的花海已经让他不知不觉就中了招,如今该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了。

不再多想,灼华神君踏上了桥,甫一沾到桥身,一身神力便被尽数禁锢着,一丝一毫都难以使出,若此时退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沿路所见奇异之事,怕再不得解了,思及此处,灼华神君再未有退去之念,反而缓缓向着对岸走去。

一路风平浪静,未曾有任何波折,极至尽头,也不见有异状发生,那突然出现的禁锢之力,此时已然如潮水般瞬息散去,让灼华神君无比熟悉的神力,复又重新充盈四肢百骸,使得灼华神君将提着的心,又放了回去。

平心静气一番,灼华神君沿着眼前蜿蜒崎岖的小道,缓慢移动着。眼看着路已走到了尽头,一转弯却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百丈宽的河水沿着两侧的堤岸,静静流淌着,从灼华神君身侧流向其身后,无人知晓之地。

沿着河堤一直往前走,远远的,看见对岸挺立着一棵巨木,奇高奇绝,直耸入云,不见其终,呈参天之姿。

待行到近处,巨木对面的河堤细看,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不见寸光。树下隐有身影,似有若无,形容难辨。

及至树下,便见得一道身影席地而坐,闲倚在树躯上,见有生灵来此,一手轻撑树躯,懒散起身。横跨河面,漫步走来,一步一生莲,神风俊彩,难述其彰。

行至近前,才得以看清:一袭红衣灼灼,其上金丝缕缕,纵横镶嵌,描绘出一片繁花似锦,姿容妖冶,徐徐绽放,仿若鲜活。

那花容灼华神君曾亲眼见过,正是与那令他心醉神眠的诡异花海,同出一源。

当即心中一紧,却在目睹其容颜后,陡然放松了心神,再生不起一丝防范之意。

只见来者形容昳丽,神姿绰约,慵懒闲适若游风,霜冷清辉如月华,寒凛幽寂同冰川,随性自然似流水。神光隽采,华韵凤姿,惊艳独绝,世无其二。

“足下是谁,何故在此?”灼华神君问道。

“吾名浮川,添为忘川之灵,生居于此,未曾稍离。”浮川身姿形容惊艳绝伦,雌雄莫辨,声色也尤为动人,空灵清绝,余韵悠长,掠过耳畔,融于心间,盘旋缭绕,经久不绝。

“原是灵使当面,在下灼华。敢问灵使,何为忘川?在下闻所未闻。”灼华神君面露不解之色。天生万物,各有其灵,纳其灵光,以本体而修炼者,是为使灵;以灵光自孕,化生而出者,则为灵使。后者极为罕见,寿数不知几何,世间难寻。

“余身后这条河便为忘川。”浮川回到,“君可知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

“这,在下不知,还请灵使不吝赐教。”灼华神君话中恳切之意,溢于言表。

“你仔细瞧瞧这忘川之水,可能从这河中看出什么来?”浮川不作他言,只让灼华神君自己去看、去悟。

灼华神君放眼望去,只见河中身影重重,虚幻透明,似有若无,却尽皆身缚锁链。或喜或悲,或怒或憎,或恨或怨……不一而足,真可谓道尽世间百态。

“这是,天地万物逝后之灵。”灼华神君目光惊疑不定,颇为震惊。

“正是。”

“那些锁链?”

“玄色是他们生前的罪孽,何时洗净,何时才能离开。血色是令他们致死之灵的罪孽,何时还清,何时才得以解脱。”

“那我又为何会来到此地!”

“君不妨移步河畔,看一看自己的身影?”浮川不曾点明,让灼华神君自己去寻。

灼华神君略一沉吟,来到河边,静静看着自己映照在水面上的身影,其上玄色锁链紧密缠缚,数之不尽,非千万年难以洗清。

“这?”灼华神君惊得倒退几步,心神不稳。“这是我的罪孽,怎么会?”

“我观君原是命途多揣,多灾多难之面相,而今却是道途坦荡,大道加身,可谓天选之子。”浮川适时言道,与灼华神君相隔七尺之距。“观君所缚罪孽,与将无夜之域,覆灭殆尽之罪孽相较,怕也不遑多让了。”

“怎么会……”听闻此言,灼华神君神魂具惊,似有所感。

“君看来还有些印象,即便是时日久了点,想必还有些零碎记忆,只不愿深思罢了。”浮川轻道,薄唇轻挑,似万千火树银花盛放,瞬间令天地黯然失色。

“是啊,幼时确实如此,后来突然好转,我也不曾多想。如今想来,那时怕是不敢去想吧!”灼华神君此时神情落寞,黯淡无光,似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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