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过木窗的裂缝垂落在床边,暮幽离昏昏沉沉的揉了揉眼睛,醒了醒神慢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青含沙的院子荒凉了约莫也有十几年了,往日这些丫鬟们肯定是未曾打理过这处的,从雕花木窗一眼望去能看见一颗巨大的枯萎的树干,周围被半人高的荒草掩个严严实实,暮幽离翻了翻屋中的物件,箱子里还收着几件老式的衣衫,几根木簪还有一些零落的年旧的脂粉,想必是青含沙走之前没带走的,保存还尚完好,暮幽离寻思着洗一洗到是可以穿一穿。
没办法,她太穷了是买不起那些名贵的衣裳的,好在她未生在那华贵的环境中,不似那些千金小姐和她的姐姐们那样爱慕奢华,寻常的衣服便已可以了。这次出行,青含沙的遗物中还有两根簪子,三身普通的衣裳想必也是够她穿了的。看天色尚早,暮幽离便趁这丫鬟们没来先把衣裳换上了身,又寻了一根不知什么花形状的簪子戴在了头上。
转身便是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暮幽离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抹去了那层厚厚的灰,模糊的镜面上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略显稚嫩的少女的面孔,有一半被白纱覆上,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下垂像小狗一样可怜,青丝如瀑用一根奇形怪状的淡粉色的花朵形状的簪子松松的绾上,她实在不敢恭维自己的束发技术,也就能勉强看的过去眼不至于太狼狈,她身形比较瘦,但穿着一身极为宽松的青色的衣裳,像是小孩子穿着一个成熟女子的衣裙,但是因为发育不完全,改撑的地方完全没撑起来,倒像是她裹在床单里似的,有一说一,她看着真的有点可怜的样子,虽然暮幽离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样子,但是她哪怕板起脸,她的眼睛也让人感觉她像要哭了一样。
终究还是个不大的孩子,暮幽离撅起嘴瞪着铜镜中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的少女心头有些闷气不知从何发起,心里默念着,再长大一些再长大一些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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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几个丫鬟便推门走了进来,也许因为她们眼中暮幽离是个不大的孩子,还是个没用的质子,所以门都没敲直接进来了,为首的那个约十七八岁的丫鬟叫了一声“呀,幽离公主原来您已经醒了呀”
暮幽离坐在床上盯着她们点了点头,那几个丫鬟倒也没多问,只是把给她的饭菜摆了上去,一碗清粥,还有一碟清口的小菜,算不上多好却也是暮幽离难得吃到的一顿早餐,在暮晚国时一天侍女们只给她送一顿饭,便是省着中午晚上吃,有时一天可能都没人来送便要吃昨一天的吃食,成冷容是真当她是个家畜一般养着的,也就勉强舍给她一条命罢了。
三两口狼吞虎咽的吃完饭,那几个丫鬟便牵着她再次穿过整个含沙府到门前扶着她上了一辆马车,听丫鬟说沈芸如与她的女儿青怡姿是坐另一辆马车的,夫人小姐还没吃完早餐,要公主暂且等一会儿。
许是年岁小,平日里暮幽离也是十分嗜睡,等了不多久便睡着了,靠着马车的窗子头一点一点的,也没有丫鬟什么的进来叫她,待暮幽离再在颠簸中醒过来时马车已不知载着她去往何处了。
回过神来她就摆正身体规规矩矩的端走在马车上,无论怎么说,一国公主靠着马车窗睡着也太不像话了,哪怕是暮幽离从小没受过多少培养,但也知道基本的贵族礼仪不能丢,万一被遣送回去她可就完了。
此时窗外已有些许零星的雨滴落下来,马车拐了个弯驶向一条幽深的小巷,小巷很窄最多能容下两个马车身位,暮幽离掀开帘子瞧了两眼,前面的成冷容母女已经不见了,马车踏在幽暗的青苔上速度趋缓,似是临近到达。看来她去的不是正门,暮幽离隐约看到前面那个过洞,过去应该就是成冷容说的青王府了。
对青王府的态度暮幽离也隐隐有了大概的猜测,连正门都不让进,想必是不会好到哪里去的。成冷容也抛下她从正门进看来也对她避之不及的。
与她所想的,自己的身份暮晚国送来的质子所享受的待遇倒是差不多的,年纪虽小,她却早就没有那种失望愤怒的落差感了,也许是在暮晚国待的久了,青玄国对她这个质子的这些轻视倒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过了门洞,马车如她所料般渐渐停在一扇木门前,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了一个叫鸣翠的丫鬟,把她扶下来后也并没有跟她解释什么,许是看她年纪小又没几句话不大灵光的样子,又或许是懒得对她这个无足轻重的质子张嘴。鸣翠的手是做惯了力气活的,与其说扶着更不如说是拽着她向前走,暮幽离吃痛有些抗拒的步子放缓了些。
她们刚过门洞,暮幽离就听见身后马车踏着绿苔上水迹向着这边来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辆与她刚刚乘坐的完全不同的马车,马车的顶子是沉黑色,周身都是暗红色的绘着金色的似乎是凤凰那种鸟一样的华美纹路,前面用来遮挡也是暗金色的轻纱,驾车的是一个年轻腰间别着剑仿若是侍卫的男子,想必马车里并不是寻常之人。暮幽离有些好奇,透过朦胧的雨雾隐约看到车中有个人探出一点身子来借着明灭的雨水的光摆弄着什么东西。
马车速度很快,但因为车身较大,所以到她们跟前是被挡住了去路。拽着暮幽离的鸣翠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然后很快暮幽离就看见她脸上露出的那种既害怕又敬畏的眼神。
还真是个大人物,暮幽离也被鸣翠拽着后退了几步,眼神探究的向那边瞟去,可惜那马车上的人似乎已经退了回去,她只能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劲瘦的手拽着什么向马车中缩去,随着她们让开的路马车通过,经过暮幽离身前的时候那只手已经缩回了车内,只不过她视线所及那只手拽着的红色的东西向她这处滑落。
清脆的珠子落地声音坠在朦胧的雨中,暮幽离这才看清那是一方缀着红色珠子的流苏手帕,手帕应该是车中那人不小心丢下的结果落在了水坑中。
马车中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车子乍然停止在暮幽离身前不远处,暮幽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身边的鸣翠吓得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俯身轻轻从浅浅的水坑中拾起那方帕子,不待她完全直起身,她就听见马车里有人不大耐烦的说“不要了”
是个挺好听的成年男子的声音,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烦躁,嚣张肆意的气息。暮幽离拾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微皱,随着马车重新向前驶去,她的手也毫不犹豫的松开任那方帕子再度落回刚才浅浅的水坑中。
谁爱要谁要吧,又不是她的东西。暮幽离不想惯着那人臭脾气,心里有些不高兴,可她身旁刚刚愣住的鸣翠这时却急匆匆的越过她从地上又抓起了那方帕子,不顾那帕子湿漉漉脏兮兮的直接就往自己怀里塞,眸中的贪婪分明可显。
暮幽离看着鸣翠,知晓那人地位必然是不一般,一块脏了的帕子还能让鸣翠这么激动。不过与她是无甚关系的,暮幽离不管鸣翠,率先向前方走去,她可没有那人的优待能将马车驶进院子中,她还得自己慢慢走过去。
还是如出一辙的权势当先啊,暮幽离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前方还得遭遇什么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