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对！”
沐薇吐了吐舌头。云舟笑了，好看的眉眼跟云昭非常相像，只是比云昭多了一丝忧郁。
“你也看见了，我暂时还是安全的。趁此刻无人发现，你赶紧回去。”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在掷骰子的房间，眼帘低垂下来，再抬起头时，眼睛里那一丝忧郁却被藏了起来。
沐薇点头答应了声，转身往宫墙跟溜去。
夜色里，云舟紧走几步踏出了走廊，人呆呆立在哪儿一动不动，雪花飘落在他的黑狐大氅上，化成一点点晶莹的水珠。
沐薇在墙根儿下听着墙外的动静，确定两队御林军此刻正好在秋苑门口擦身而过。同来时一样，她急奔几步，借力踏在墙面上，两三下便坐上了墙头。
宫墙这边，云舟走了过来。他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对沐薇说：“回去告诉云昭，自保要紧，不用管我。”
沐薇没说话，迅速跳下墙头，一个跟头滚到阴影处。待两对御林军再次在秋苑门口擦身而过，沐薇已经抄小路往碧晨宫跑去。
清荷带着人磨磨蹭蹭往瑶琴宫走，到那儿一看，除了积雪，根本没有六公主的影子。
带队的大胡子眉头紧皱，狐疑的盯着清荷问道：“你确定六公主在这儿晕倒了？”
“当然了！”清荷有些心里发虚，脸上却是镇定得很。
大胡子心里更加觉得奇怪，一个晕倒的六公主还能飞了不成？！“那她人呢？”
清荷简直要急死了，嘴上却不饶人，“我如何知道？公主明明就晕倒在这儿的！”
大胡子思忖了一会儿，冷笑道：“你大老远的到秋苑找我们帮忙，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吧？”
“当然没有！”清荷提高了音量说道：“难道公主有难还请不动你们这些御林军么？”
“姑娘说的对是对，可是公主人呢？”大胡子四下看了看，寂静的雪夜，除了他们再没别人。
二人你来我往争执起来。大胡子凶神恶煞的瞪大了眼睛，清荷也没让着他，怒目而视，毫无惧色。
正吵得不可开交，从飞云殿方向跑来一个人，近了才看清楚是珍珠。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面前，不由分说，抬手就在清荷身上掐来掐去，一边掐一边骂道：“你个没脑子的死丫头！这大冷的天，你居然将公主一个人放在这雪地里！若不是三殿下不放心你们冒雪归寝宫派人远远跟着，你说，这么大的雪你是不是要冻死公主？！”
清荷疼得哇哇乱叫，哭哭啼啼的求饶：“姐姐，我不敢了，不敢了，姐姐饶了我吧！”
“饶了你？”珍珠冷冷一笑，“我能饶了你，三殿下却是要你给他个交代的！”
大胡子看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了，却又没有完全明白，“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珍珠装作才发现他，忙福了福身子，“晚膳后这丫头陪公主来探望三殿下，回来的时候下了雪，她们走后，三殿下总觉得不妥当，便派人远远送着。哪知公主在这儿滑了一跤，也不知道磕到哪儿了，竟是晕厥了过去。后面跟着的小公公一见不对就赶紧过来，却见这个死丫头将公主放在雪地上，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搬救兵了。小公公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只好又把公主背回了飞云殿去。”她转过脸又狠狠剜了清荷一眼，“你有话同三殿下解释吧！”
大胡子懂了，看着清荷抽抽噎噎的模样，也没再继续深究，抬了抬手臂，示意后面的人跟他回去。珍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这位大哥，这大冷的天害你们跑这一趟，”她掏出一个藏蓝色的袋子交到大胡子手上，“这点钱你拿着跟兄弟们买点酒喝，暖暖身子。”
大胡子还假意推脱了一番，见珍珠一脸的真挚，又掂了掂银子的份量，收下了。
御林军列队走远之后，清荷撅着嘴表示不满，“掐得那么大劲儿，疼死了！”
珍珠边替她搓揉刚才掐的地方，边哄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为了六公主嘛！你受苦了，回头让公主好好赏你一下。”
“我才不要什么赏呢！”清荷的嘴巴还是撅着，脸色却突然变得调皮起来，她抓着珍珠的手臂，口气恨恨的说道：“只要你让我掐回来便好！”
二人一路嬉闹了抄小路回了碧晨宫，沐薇正抱着汤婆子坐在榻上，一双脚泡在药草煮的一盆褐色热水中，满屋子都是药香。
珍珠清荷进了门才稍稍消停一些，推推搡搡的站到沐薇跟前。
清楚抢先一步上前撩起袖子给沐薇看，“公主你瞧，珍珠姐姐多狠的心！”
沐薇扫了她嫩白的手臂一眼，上面什么都没有，光洁如玉。
“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也是为了戏做得逼真嘛！”
珍珠比清荷大两岁，自是有姐姐的心胸和气度。
清荷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沐薇忍不住要笑，却想到还有正事要问，“没露馅儿吧？”
珍珠揶揄的看了清荷一眼，笑道：“公主放心，清荷都被我掐成这样了，定是露不了馅儿的。”
一旁的冷月言星发出隐忍的笑声，清荷觉得心中更委屈了。
沐薇拿她这股子矫情劲儿没办法，伸手将她拉过来，又假意教训起了珍珠，“你这做姐姐的下手也不知道收着点儿劲儿，看给清荷掐的。明儿啊，我让青臣带些糖葫芦来，冷月言星一人三串，你吃两串，清荷吃四串！”
几个丫头欢呼了一声，这时节真适合吃糖葫芦，她们身居宫中，这样的民间小零食自然是新鲜喜欢得紧，一个个都眉开眼笑起来，清荷也不恼了，又跟在珍珠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这一夜，沐薇却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如同烙饼一般。不知怎的，这被窝也是不够暖和，总感觉有股风从她脚底窜上来，冻得她更加没了睡意。她索性爬起来，从床里边搬过来一个漆红的小木箱，打开，里面是一个个晒干了的莲蓬。
那日从玉带渠归来，沈疏送她的这把莲蓬她一直没舍得吃，趁着夏天的大日头将它们晒干，全装进了这小箱子里。
京都出了太子谋反这样的大事，不知道身在西境的沈疏现在又是如何。
想起今晚在秋苑之中，云舟那句“今后再没有云舟太子了”，沐薇的心便觉得一阵害怕。云舟若是被废，自然要重新立储。若云舟当真有谋反之心便罢了，若没有，栽赃之人必定与后立之储有关。呵，皇家亲情当真是淡漠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