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境似乎有恃无恐，圣驾面前却也不见一丝觐见天子该有的谦卑，一举一动皆是不卑不亢。
“我倒想听世子说说看！”
杨朔刚要开口，越王却抢先一步对皇帝进言，“圣上，杨朔一直在臣府中由臣管教，与九皇子发生冲突，若追究起来，臣也有责任。圣上要怪罪，臣绝无话说。”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越王虽然不是杨朔的亲爹，可是杨朔自小便在他身边长大，身上的习性倒都是打他那里学来的。这样一想，越王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对越王这个兄弟极其放纵，几乎是放任不管，只要不是杀人造反，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境阴冷的目光扫过杨朔与越王，眸子里的光犹如一头恶狼。“圣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子将我伤成这般，难道不应该给我个说法么？”
“手下败将！还要什么说法？”
杨朔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华境听了个满耳，一时间更是心头火起，对杨朔怒目而视。
越王递了个眼色给杨朔，示意他见好就收，不要徒增事端。小霸王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风，竟视而不见，继续激怒华境。
“听说，你们凉人骁勇善战，不时在我边境搞些小动作，不过今日看来，所谓骁勇也不过如此。”
凉人骚扰边境之事时有发生，自皇帝登基到现在这十几年间，大大小小的边境争斗不下十次。凉人自然是没讨到好，不过周国士兵对此也苦恼不已。
华境冷笑一声，如今凉国十万大军压境，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竟也敢口出狂言。
“天启七年，你们周国将公主嫁到我大凉，其中缘由，我猜世子心中甚是清楚吧？！”
杨朔看着他，没说话，一旁的越王却将手握成了拳，紧抿的双唇内，银牙几乎要咬碎。正是因为那次和亲，思南在千雪城外香消玉殒，于是他这一生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清楚！本世子当然清楚，你们凉国占我大周三座城池，大败我守疆将士。”
杨朔一脸无奈的缓缓道来，华境有些得意的抿嘴一笑，悄悄环视了一周，文武百官无不正襟危坐，显出颇为痛惜的神色。
忽然，杨朔话锋一转，“可惜好景不长，镇国公亲自带兵只用半年了不仅收复失地，还攻下你凉国边城七座。虽然都是些贫瘠之地，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你说是吧，九皇子？”
此时，再看华境，已经黑云压顶，面色十分难看了。这被揭了老底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越王被旧事重提，捅了伤疤，一时间也是心中钝痛，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场面十分尴尬难堪。杨朔洋洋得意，歪着脑袋等待华境狗急跳墙。可是一直等了许久，华境都没一丝反应。
这很出乎杨朔的意料。
“世子说的确是实情。”
华境显得有些无奈，闷闷的喝了杯酒。杨朔对着越王眨眨眼，想问他拿个主意，结果就跟他不理会越王的眼色一样，越王也对他的挤眉弄眼视而不见。
那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刺激还是就此罢手？华境忽然之间的态度转变让他一下子没了主意，进退失措。
“圣上，既然宴席是为替九皇子接风而设，这些陈年旧事便不提也罢。”
终于有人出来打圆场了，越王与杨朔同时看过去，那人是程尚书。
原来，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吞毒自尽在这帮人眼中不过是陈年旧事！越王只觉得双眼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灼热，随后便是雾气蒙蒙，集结成泪，苍然而下。
“程尚书说得好生轻巧！大概因为陈年往事里死的不是你的女儿，所以觉得无关痛痒是么？”
越王站起身来，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执着金杯，眸子里似有寒光点点，一步步朝着程尚书走过来。
皇帝这才想起来，思南正是死于那场两国间的交易，三个无辜的女人一个命丧千雪城外，两个背井离乡，有家归不得，尤其是那位凉国公主，因其身份，在宫中颇受妃嫔排挤，倍受皇帝冷落。程尚书也猛然想起这一遭来，可似乎为时已晚，他想解释，可是越王已经带着丝丝冷冽之气站定在他面前。
“十九！”皇帝脱口喊道。
越王勾唇一笑，似莲花骤放，光彩照人。
“听说，九皇子此次前来是因为安瑞公主病逝，你们凉国皇帝有意再迎娶一位大周公主。”
“正是。”华境也不隐瞒，想都没想便说了实话。
越王又是一笑，眸子里的冷意却森然可怖。“程尚书之女程轻衣容貌绝佳，贤良淑德，与凉国君主甚是相配。圣上何不成其好事？！”
杨朔惊得睁大了眼睛，一对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来。程轻衣倾心越王早便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从前他只是对此事没有回应，没想到今日竟向皇帝进言要送她到凉国和亲！
这下，炸毛的大猫变成了程尚书。
“王爷恕罪，下官无意冒犯思南姑娘！王爷恕罪啊……”
程尚书顾不上场合，尚书老爷的神气威仪丢了大半，就差给越王跪下了。
“本王也是为你着想，轻衣若是嫁了凉国君主，自己名留千古不说，连带着你做了凉国的国丈，一举两得。”
你觉得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是因为你没在这件事上做出过痛不欲生的牺牲。那么，作为那件陈年往事最直接的受害人之一，越王觉得自己有必要让程书苍体会一下怎样叫无能为力，如何叫痛彻心扉！
程书苍眼见着越王是存心故意的，却也不敢说话。只是可怜巴巴的望向皇帝。
“十九，和亲之事事关重大，稍后再议。”
果然，皇帝如今也变得善解人意了。若是当年，他能有今天的一半宽容，思南也不会一身嫁衣吞毒而死。
“圣上，今日既然九皇子也在，何不将程尚书的掌上明珠传进宫来。臣还听说，这程轻衣的舞跳得可是京城一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