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和自己的堂兄弟们走到祠堂时,长辈们早就入座了,正喝着茶、嗑着瓜子或剥着花生吃,还有聊天。
李谦的母亲和其他家族里的其他媳妇们,不管年龄大小,都在祠堂西厢房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忙碌。李谦一瞬间想起了“男尊女卑”这四个字,仅仅是因为性别不同,一群人在辛苦忙碌一大家子的午饭,而另一群人却在聊天打发时光。不过也或许是因为一群人会做“满汉全席”,另一群人只会做“黑暗料理”。
“哎,你们回来了,快洗洗手准备端菜。”大嫂冲着正准备坐下休息的众兄弟说道。
“知道了。”李谦赶紧回答,不然一旦说晚了,大嫂又得“发飙”。
李谦的这个大嫂,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但是是一个短小精悍的妇人。李谦的大哥常年在外给一家药材行当掌柜,家里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做。虽说只有三十多岁,但是因为长时间操劳,再加上这里没有什么护肤品以及受限于家庭经济条件,大嫂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李谦对这个大嫂很是敬重,即使这个大嫂经常多管闲事。
兄弟几人洗完手就站在西厢房门口,“候着”,端盘子。这午宴的菜先是每家按照人头平分一部分原料,然后李谦大伯家和二伯家的大娘及嫂子们在年前最后一个集市去购置,在初一当天每家的女眷再去做菜。至于主食也是每家按照人头出馒头或是其他面食。
“小七。”大嫂喊。
“哎。”李谦赶紧回答。没错,李谦就是这个“小七”。
李谦的爷爷在李谦爷爷辈中排行老四,但是因病早逝,只有李谦父亲这一个孩子。李谦的大爷爷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二爷爷有一个儿子、一对双胞胎女儿;三爷爷则有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而李谦的父亲在其堂兄弟中排行老五,上有四个堂哥,下有三个堂弟;到了李谦这一辈,他上有六个堂哥,下面还有四个小堂弟,堂姐妹不算入族谱中。
李谦和兄弟几人依次端菜上桌。没到菜也有它该放的位置,比如小菜和凉菜要放到桌子外围,肉炒青菜往里放,纯肉菜更往里,做的鱼要放在正中间且鱼头朝东,馒头要等鱼吃了大半后再上,至于糖水和点心什么的就要在小菜和凉菜撤桌后再上。
待上完菜,李谦他们同辈中十岁及以上堂兄弟们围坐在院子东边的桌子,而爷爷辈中的二爷爷和三爷爷以及伯伯叔叔们坐在正北的大桌上,而三奶奶和大娘、婶婶、母亲、各位带着小孩子的嫂子、弟妹以及族里未出阁的姐妹们就在院子西边的两桌,按照年龄分桌、排座。
待众人都落座后,李谦大伯举着酒杯站起来,说:“诸位李氏后裔,新的一年开始了,祝咱们李家新年新气象,老一辈的长命百岁,兄弟们儿孙满堂,小辈们事业有成。来,一起喝一个。”
众人跟着举杯,能喝酒的就喝自家酿的酒,不能喝酒的以茶代酒或是以水代酒。这杯喝完,正式开饭。期间,晚辈要去给男性长辈们敬酒。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还是出了乱子,总有“人来疯”想在人多的聚会上搞事情。
正在吃饭时,李谦那个经常没事找事的二大娘突然咋呼起来,“哎,哎,子琪的长命锁呢?”
说是咋呼一点都不为,因为二大娘的嗓门本就不小,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家宴中,格格不入,结果就是全场瞩目。
“什么东西丢了?”坐在北边桌的二大伯赶紧问。
“子琪那个银的长命锁啊。”二大娘一边喊着回答,一边翻找自己孙子的衣服兜、儿媳妇的衣兜和自己的衣兜,但是都没有。于是,在本应该开开心心的家族聚会上,出现了下面的一幕:
“二大娘,你先把手放开行不行。”李谦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妇人。
而抓着李谦手腕的妇人并没有表达出要放手的意愿:“你把东西拿出来我就撒手。”
“不是我拿的。”李谦平静地说,心想,谁稀罕你家那个破锁。
“不是你还能是谁?啊,你告诉我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个妇人越说越过分,一口咬定就是李谦偷的,“他们都说你改好了,我就一直不信,狗就是改不了吃屎,没爹教的孩子。”
这句话算是触碰到了李谦母子的底线,来这儿这么长时间,李谦深深地相信,李谦的父亲就是李林氏口中那个有担当又对孩子有耐心的男人。李谦对这个“父亲”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心里却是十分地尊敬他。
而且李谦发现,当年李谦的生父被征兵处带走从军这一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李谦的叔伯们总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不然按照李谦以前那种顽劣的性子,早就被族中叔伯长辈打成残疾了。
因为丈夫早逝,李林氏一直未儿子自小缺乏父爱而内疚,虽说在刚出事时有人也来提过亲,自己的娘家人也劝过她改嫁,但是李林氏也是为了丈夫甘愿守寡,独自抚养儿子。现在这个“扩音喇叭”的话算是彻底激怒了母子两人。但是李林氏自嫁入李家就一直宽厚待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那种可以被捏的“软柿子”。
“既然这样,”李谦用力一甩手,挣脱出来,整理整理袖子,“那我们就报案吧,去找衙门的人来查查。”
没想到李谦竟然敢提议“报官”,冲这个看起来可能真不是他偷的,而且确实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李谦偷的。
这个“扩音喇叭”之所以认为是李谦偷走自家孙子长命锁,无非就是以前的李谦喜欢偷东西而已。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成见,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看起来是无法改变的,无论表面对那个人有多么友好,内心里还是对他有成见。
李谦的这位长辈就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李谦,即使李谦变得比以前好了许多,她仍旧固守“李谦是一个坏孩子且不会改变”的印象。即使李谦变了,她也认为那不过是“装出来的”。
所以当发现自己家有东西突然不见了,她就戴上了“有色眼镜”,固执地认为小偷就是李谦。她也知道无凭无据,就只能用言语造势。
大伯看到这儿,他也想相信李谦没偷,但是这里其他的孩子们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谦啊,最近一段时间你真的做得不错。如果你有事情缺钱花,大可以告诉我们,没必要偷吗。”李谦的大伯说。
和着这老头还是相信没有证据的污蔑而不相信自己,李谦现在有些生气,但是在克制,万一自己发火,那个“扩音喇叭”说不定还说自己是“恼羞成怒”。
李林氏一直在维护儿子,但是软弱的她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大家都把她当做透明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