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河原名湉水，是这附近一个山间小村的人们取的。如今这山村早毁了，只余湉水对岸这么一栋矮屋。
是她刻意留下来的。
她虽为妖，却渴望为人一场，于是化而为女婴，潜入村庄。
那村庄里有对夫妻一直没有孩子，见到她当作是上天怜其膝下无子女而赠其一女儿，便将她带回家去养着，唤她作伯姜，对她宠爱有加。
转眼十五年过去，伯姜已然及笄，因是平民家中，父母不通文墨，故并未取字。她自小美丽聪慧，说亲的人早踏破了门槛。那年上巳节，祓禊过后，村里适龄男子都纷纷摘了芍药要送给伯姜，她只好躲去村外山野。
她去了湉水对岸。那座矮屋是她花了半年时间建成的，每当心情不好时就过来坐坐，听听流水声，和尚未化人的小妖聊几句，日子就这样安然过去。
可今天不同，伯姜过了桥，看到矮屋旁那名少年，愣了一下。
少年看见伯姜，便笑着上前询问这矮屋是否是她的。他面相生得俊朗，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仿佛有光。
伯姜几乎要看痴了，道了句是。那少年便说，他今日晨早上了山来，没曾想迷了路，寻来这矮屋，问她能否带他下山。
伯姜为难了。她只大约晓得山下是周皇城镐京，又打量这少年衣饰，看出他身份不凡，明白得罪不起，但他们这村子避世而居，还无人下过山。她为难片刻，替他指了一条路，让他顺湉水而下。
少年道过谢，问她姓名。她温声道，伯姜。
“余称明汜。”少年作揖道过谢，顺水而下。
伯姜凝望着他走远的方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响在耳畔。
周围草丛有响动。伯姜撇撇嘴，俯下身去抱起一只灰扑扑的兔子，微笑着向它道谢。
伯姜从未下过山，自然不知道这下山的路。刚刚，是这只兔妖告诉她的。
……
自那以后，伯姜去矮屋的时候，便常常见到明汜。
那少年说她这里甚是清静，可以让他躲一躲。
伯姜打量着他疲惫的神色，便默认了。
见得多了，明汜得寸进尺：“子留我于此，不知何意？”
“尔富贵中人，不敢忏逆。”伯姜随口胡诌。
“若是他人，仍留否？”
“否……”伯姜脱口而出，又急忙掩饰，“他人与尔皆平等。”
“子何遮掩？怪哉！”
伯姜羞红了脸跑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哈哈大笑。
……
不知不觉，他们已相识近一年。父母几次说媒，都被她拒绝。父母想到她的身世，恐她是天上仙人下凡，便也由了她。
又是一年上巳，这次轮到明汜赠她芍药。
“子容胜花月，目比星辰，眉如黛，唇如丹，好似那晨早白露，凝霜结玉。我心悦尔，故以芍药相赠。”
伯姜瞧着他手中的芍药，想要伸出去的手却迟疑地缩在衣袖里。
她别过脸，问：“子家世如何？”
明汜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还是坦诚交代：“周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