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婧避开她的目光,“您不懂,就别问了。”
妇人垂目思量,过了许久后道:“原来是这样,我不怪你,银子我也不缺,我这里有千两银子,你先拿去使。”
卜婧松了口气,然后听到了妇人接下来一句,“不过你年龄还小,还不能分辨是非,那间铺子就先交到我手下账房先生手里吧,我来管理。”
卜婧心里百感交集,她说了这么多,娘亲怎么就是不懂?
“娘,那间铺子是祖母交给我的,不能给您。岚表姐想要香粉,我送她几盒便是。”
王家就在长安与并州一带,那间铺子就落在长安,等于开在王家人眼皮底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祖母察觉。
妇人咬牙,她想要的已经和先前不一样了,“我是你娘!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也不行。”卜婧一口回绝。
她不能用一点大意去试探祖母的心意,娘亲已经嫁到了丞相府,娘亲接管她的铺子和铺子在她手上有截然不同的含义。铺子在她手上,总归是王家的,在娘亲手上,祖母难免会认为娘亲在谋划她的钱财和家产,随便找个理由收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那样,她怎么好意思再向祖母要回来铺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真要为难你娘吗?”妇人怒火冲天道。
“您缺脂粉,我从长安买最好的给您送来就是,您别担心,岚表姐会如愿的。”卜婧安慰道。
妇人冷冷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眼中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你真是好狠的心!好,你不想让我难堪,就留下足量的银子补偿你表姐!”
卜婧苦笑一声。
话一定要说到这个份上吗?不就是脂粉吗?
面对妇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卜婧感到心灰意冷,她怎么也没想到娘亲今天和她说的会是这件事。
手慢慢摸向里衣,她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又从外衫里拿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合在一起,卜婧数了数,一共是三千两。
“给。”
她把银票放在妇人身边的小桌子上,妇人打量银票一眼,目光更加冰冷。
“区区三千两,你当真要对我忤逆不孝?!”妇人愤怒地质问道。
卜婧再也忍不住了,她拍案而起,“这三千两足够买几十盒好脂粉了!您别太贪心,好的我给您送来还不行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你说我贪得无厌?”
妇人受了很重的打击,眼中泛起泪光,“你说我身上还有什么银子?正房那个贱人每月拿区区五十两银子来糊弄我,你也要和她站在一起吗?!”
“别说了!”
卜婧愤怒地看着她,“您过去一年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使,这里月钱是少了些,但王家过去一个月有上百两银子给,您怎么会过得拮据?”
妇人睁大眼睛质问道:“我问你,你是王家小姐,怎么会没有银子?我离开并州时,老夫人可有给过我一两银子?!”
母女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眼中都是气恼。卜婧喘着粗气,妇人停了一下,稳了稳情绪,想到什么,又道:“你的月例呢?那女人给你月例了吗?”
卜婧别过脸去,“没有。”
她不想向大夫人要钱,她又不是府中人,凭什么去要?
她在府中的开支大多用的是她的私产,记账、打算盘算下来还足够她回到书院。
妇人气得拍桌子了,“那你去要啊!她应该给你的,你为什么不要?明天我要去问问她,她为什么要苛待我的孩子!”
卜婧震惊地看着妇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那个饱含善意,温婉贤淑的娘亲去哪里了?
妇人不依不饶,“你说,我变成什么样了?是你变了,你变得只听那个老不死的话!”
再也听不下去,把身上仅存的一张银票放在桌上,卜婧头也不回离开内间。
走到外面,她对等候的守宫道:“我们走吧。”
妇人还在身后叫喊,在她离开院子时,背后响起了绝望的哭声,继续往外面走去,卜婧握紧了拳头。
离开时没有留恋,她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妇人。
走到回海棠居的路上,卜婧忍痛隔断了心里最后一点牵挂,眼中一片死寂。
钱果然是一个坏东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是嘲讽!
“小姐?”
卜婧擦了擦眼角,不理会守宫的询问,继续往前走去。伊凌希作为相府公子,一年只有一千两银子可用,三千两银子,难道还不够她生活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以后,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