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在自己耳边恐吓般呼啸着,但陈观早已习惯了,他像是坐着时速一百公里的过山车,但只有上下两种变化,所以即便再快再惊险,以他的身体素质,不到半柱香时间已够适应了。
现在尽可环顾四周,俯瞰高空美景,享看大好山色。可惜小花酱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它将圆脸紧贴在陈观肚皮上,几只猫爪抓在陈观腰际间,钩爪弹出。陈观今日只穿了前日买的黑棉短衬,被爪子一透而出,挠得皮肤痒痒的。
废了老大功夫,才把它像狗皮膏药一样揭下来,抱在怀里,把它小脸扭朝上来,
“阿菊,你往上看天不就好了么?在过一个支点,你再想这样看就没机会啦!”
“陈观,上面是不是有一只大鹰再抓着我们?我不敢睁眼,你帮我看一下。”
“好,奥,没有耶,你自己也看看”,陈观用哄小孩的口气逗着小东西,见它缓缓睁开一道眼缝后,才慢慢试探着将双眼都打开。
陈观将它抱近,面对面的说:“小花呀,前两天你做的很好,没我允许,不要随意用异能,要是被人知道你是食香狸,会有坏人要摘你花、抠你果子的!”
“啊?那陈观要保护我,我们有了庇护者后,一般就不会和其他强大存在接触了。”
陈观想到了当时小花酱的母亲,好像一开始是没有和他说过话,待他打败了牛魔王后,才和他有了接触,应该解除了庇护关系的缘故吧。
又转念一想,这特性就像是对食香狸一族的天然制约一样,要不然以这些小东西的天生聪慧,把那些强大的草食庇护者骗的团团转,或在多只庇护者间左右逢源亦可,何须到最后献出生命之果?
笑着挠了挠它耳廓,道:“对了,可能我又要和什么妖兽拼杀了,你到时候招呼好自己。”
“放心,我跑的很快的,喵。”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陈观点向花橘猫的软肉处,一人一猫在山林百丈高空又嘻闹了起来。
终于,这趟一个半时辰的单向旅程快要画上句点了。陈观左右不远处,一些钢索已收拢在身侧,和出发点大同小异的钢架房也出现在眼前,只是多了一道布满圆孔的镂空金属门,一看就知道是防止高手强入所制。
这百丈高空只有几条索链倒挂借力,怕是再被血气枪阵刷刺,引气境也只能落个饮恨跳崖的下场,毕竟这钢架房是突出设计的,被血气压制的情况下,武者也不能一蹦二十多丈远,扒在山壁上。
还有十丈远时,锁链停了下来,陈观随即悬在半空,前后不得动弹,几只碧光隐照的箭头自门洞伸出,瞄指着他躯干。
一道不带感情的沉声响起:“来者通报姓名,所行事务?”
“鄙人陈观,借蒙家索道,回本家姬氏认祖归宗。”
“口令。”
陈观笑了一声,要是现在就说,怕是就着了道了,“你先说。”
不一会儿,那道声音才在浮现,用饱含热情的炽热,低喝道:“岂曰无衣!?”
陈观马上回道:“赠子吾袍。”
岂曰无衣,是北陵人上至耄耄老者,下到垂髫小儿人尽可背的故国篇章,可称是天下第一次统一时,那个伟大帝国的精神具现。
陈观一开始以为口号是不是给错了,应该是“与子同袍”才对,而蒙博说就是这样改的,说完还神秘兮兮的说道,这天底下也只有那些人有资格改动这片辞藻。
若是到现在,陈观还不知道北陵和这内三营有什么瓜葛,他就真是傻子了。
能庇护逃离战争的人们百年安兴不被北陵并吞,又能和皇室保持紧密联系的,恐怕只有皇室一脉不世出的本家了。
“这么看起来,师兄的出逃和魔功也就更疑点重重了,以他的能力,弄到些灵血宝肉补益也不是难事,怎会做出被逼得仓皇逃窜的马脚纰漏?
“还有他父皇是在渔村结识了渔家女的母亲,可是我记得罗老四在拍卖场说过,男女间淬体境五个小境界之差是诞不出子嗣的。所以...”
真是验证了一句话,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更多了,就在陈观被多个谜团困扰时,最后一节索道已经走完,几道防卫也开始卸下。
陈观通过憋阙的通道,脚踩实地,开始解开身上的钩挂。旁边的人也不妨他,给他让了一些位子,只是不少护卫都用好奇的眼神,来回观望着他和小花酱,也不答话,其中有男有女。
一个八字黄须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缓声道:“有无令牌证明?”,陈观识出他就是刚刚声音的主人,沉稳的气势给陈观一种,他不是庸手的感觉。
掏递出赢激扬当时给他所留的一块青铜方锥令牌,下四方、上三角,中间浮雕狮头,五边尽是滕饶。
男子也不多话,用拇指狠按狮鼻处,指甲盖都现得通白,只见本来浑然一体狮身首像,突然张开嘴来,里面显开一细窄指长的白绢。
那人背身将白绢打开,刻意避开陈观视线,看完后将令牌抵还陈观,白绢则仍攥在手上,只道:“跟我来。”
陈观也不讨要只是默默紧随其后,顺便将小花酱放置于地。赢激扬要想害他不必兜那么大圈子,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节外生枝。
坦然的四周张望,陈观装出一种游子归乡的新鲜感。若说这凤鸣山大营自带的原始苍蛮之感还远胜泰格山大营,很多地方的房屋都是高低不齐,左右不称的,想来是大致规划后自家砌建的。
还有不少是黄泥墙制作的房屋,却丝毫不显简陋衰破,在陈观的眼中却呈现出一种大简至道的艺术气息,可见修缮手艺之高。
一直往东走了差不多二里地远,一间高耸茅草屋于陈观三丈远处对立,说它高耸,因为只单层就足有十丈之高,红褐的墙面外没有棱角,让陈观不不禁想到,里面是不是只一件大圆房。
细看发现而屋顶上的茅草也暗具玄机,一定是精挑细选过的,每根都有四丈长度,笔直如枪,成扇形自屋顶排下。这时一道低矮土门自下打开。
“你先站在这等会...”,黄须男子径自矮身进入,不多会儿,自己出来站至一边,说道:“大长老让你进去,你自重点。”
“明白,多谢”,陈观抱拳,推了一脚小胖橘,“你就留在这里。”
弯腰推门而入,才方晓里面别有洞天,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透过中间的火堆,陈观看到对面一个因为温变而扭曲折动的身影。
他的身躯被笼罩在天窗撒赐的光辉下,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高大圣洁,一席紫金落地长袍背立陈观。
但陈观的注意力此刻却不在他身上,倒不是陈观本事大涨,容不得他人在自己装腔作势、耀武扬威,而是被那大厅沿墙内连绵摆放着的十几处巨型彩雕,死死抓住了目光,他们(她)个个栩栩如生、气势凌人。
有黄眉赤眼者,铁拳横握、怒发冲冠;
有无首坦胸者,舞动干戚、猛志犹在;
有弯弓向天者,神色坚毅、志比穹高;
有龙首人身者,巍峨高冠、宽宏大气;
有端庄温笑者,长丝绕指、母仪天下;
有轩冕高额者,提耙衔草、悲天悯人...
十几座每一个巨像都代表这一段脍炙人口、惊天动地的大传奇、大伟业!
陈观有的认识,有的熟识,有的不太有印象,但这根本不妨碍他内心如万丈汪洋起伏呼啸、激荡澎湃!
光是看这些巨像,就让陈观回想起两世间他(她)们的丰功伟绩,亿丈光辉来。
是他(她)们在黑暗里绽放人性的光芒,点燃智慧的火焰,照亮人族坎坷的前路。让衣不裹体、愚钝无知、体虚多病、为兽袭猎的孱弱祖先团结起来,打败无数邪异猛兽、嗜杀魔种,拨正寰宇阴阳、修改杂乱洪道,生生将寄宿于一望无际的野蛮森林下的群居猿族,变成了如今掌管亿万方天地气运、号令海陆空万族生死的无上主宰!
陈观脑中不由得被引动联想出,先祖们手持简陋兵甲面对那獠牙怪兽,却争先恐后、高呼疾歌、慷慨赴死的战境,恨不得也只身回到那处战场,与他们同行,共死!
胸中像被丢进了一团呲着炽星的烙金,牙关快要咬碎了,才能忍住不仰天长啸,短衫闷着汗汽,结果一刹那就穿湿了,顿时颈下红血奔腾、声传透体!
“不错,你有这般反映,证明你家训未望敬祖!”,一个沙哑却包含磁性的声音将陈观拉回现实。
陈观喘歇着右转望去,一个面带威严鹰翼面具的高挑男子,站在不远处,足有丈二高度。
鹰翼间透出两道清泉盈波正慈祥地望着自己,嘴角边的褶纹,显示来人的年岁已高,灵动的紫金长袍也带动来一股古朴熏香,使人明目醒脑。
陈观于是立刻抱拳躬身道:“大长老,请恕在下观先贤而忘礼仪之过,见此精雕,在下想起祖先伟业,一时间心怀激荡、忘乎所以。”
“无妨,心怀孝烈者才会对这些人祖雕像产生情绪共鸣,你若不是这般模样,而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我倒要怀疑你是否是什么铁石心肠、私藏歹念的妖魔变化而来了!这东西你拿吧,我们也会在族谱上添上你的新身份,日后你的官面名字就叫姬神宇了。”
陈观双手捧过物件,打开一看,是一个掌心大小的圆盘,边角尽是阴阳八卦、风水吉凶,估计也是身份证明,反面一个纂体姬字,还有一封信件,上面记录了一大串自己新身份,譬如父母姊妹关系网络,显然是早已备好。
见本来心想复杂繁琐事件,就这样被轻易解决了,陈观一肚子说辞只能憋烂在肚子里,这时候反而不急着告辞了。
恭敬问道:“大长老,为何不多问我求一身份所为何事?”
大长老风轻云淡的回道:“分家的俗事与这里无关,但总归是为北陵国事着想。我等为人族安居统一之事,动用些许举手之劳罢了,只希望你能转告掌局之人...”
“大长老请说,若在下能力之内,必然带到。”
“凡事以公事为先,私欲为后,谨动刀兵,凶器不详!事不可为强为之,则引火烧身,勿反受其咎而悔之晚矣。”
陈观感到自己好像又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情报,但自己好像也影响不了其中一丝进程,只能暂且记着留作他用。
“是,在下谨记于心。还有一事在下冒昧请问。”
“偶?你说。”
“便是几天后举办的除邪仪式,在下不知其内核与意义,切望告答。”
“你真想知道?”
“是。”
“想知道苹果是酸是甜,得亲口尝试便知,当然也可能是一颗有毒的苹果!”
陈观想了半晌,昂起头,露出两排雪亮炫白的皓齿,笑道:“即为试炼,姬家儿郎不应推辞!还请让我修书一封寄予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