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啊,你怎么就不睁开双眼瞧瞧!我马氏一族都躲在这穷山僻岭里,经商自养,你还是要灭俺这一族嘛?你可真是瞎了眼啊?!”一个耄耄老妇歪着身子,指着天拍着地恸哭怒骂道,可在周围声势如雷的喊杀声中显得是那么单薄微小。一个匪盗正好从她身边路过,带着狞恶的笑,缓缓的将盘慢铁丝尖钉的狼牙棒挥下,就像儿时用木棍打碎骂过他的邻人家的西瓜。
甩着棒上的血污和脑浆,匪盗弹开粘在鞋上的肉皮,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回了一句:“别怪天啊,没老天,你这老不死的能活到见我?怪就怪你们占了这个好地方,还有胡马帮的那些混蛋把爷们逼过来了!”
几处明火卷着黑烟,从渐散的毒气灰雾中卷起,像是象征着灾祸和死亡的花,告示这远处盯梢的贼兵一切顺利。除了还在大祖屋里抵抗的马家精壮,其他屋子的先前躲进屋内的妇孺老弱一股脑的被揪出来,当着大空地里,受着鞭打凌辱。
老道的贼兵闯入各家屋内,搜刮不用上交的浮财,那些刚刚经历过血洗的崭新贼兵却像是上了头一样,疯狂对着这些老弱乱打乱杀,几个恬不知耻的新匪还拽出几个年轻的妇人想要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白日宣淫,祖屋内出来一阵阵怒喝和恶骂,却停止不了这群完全转变为人渣们的半分动作。
王队副见自己的老兄弟们还在围院外拼杀,这些新匪倒享受上了,急想喝止,可这时雷关反而阻止了他,“所谓恩威并济,我刚刚给了他们威,现在就该给他们多一些恩,等过了今天,他们才会发自内心地感谢咱们、跟随咱们,心甘情愿的成为我们的一员。王队副,你也跟我不少年了,而上次立了战功,二寨主很看好你,希望你能快些学会带兵手段。”
听见这犹如暗示升职的话语,王队副岂能不知,急忙行礼称谢上司多年栽培,旁边的亲信也投来几道羡嫉的眼光。在这衣裳不整的妇人哭喊,夫家怒呼、孩童痛泣的惨剧时分,恶魔般的众匪之间竟出现了几分君臣相宜的诡异气氛。
忽然耳后传来几声熟悉的惨叫,是自己安排在外围吊门看堵乱逃者的几人!看来是有人闯入,雷关咬牙暗骂一声第三队的废物连发个信号都发不好,可转念一想,背后激出了一阵冷汗,难道是队里有人是内鬼,把胡马帮又招过来了?
当即让手下们分别占领高屋墙头等有利地势,张弓搭箭,瞄向吊门。只见一个黑漆漆却闪着四道刃光的披甲巨兽轰烈袭来,四蹄生风,下脚落雷,不可阻挡!让群盗中有人不经期望直接踩断吊门掉下沟壑去该多好。
可惜事与愿违,那巨兽不仅冲了进来,“咚!”的一声,连正门口架盾竖矛的五个枪兵被一碰而碎,关节处都冒出团团血雾,哀嚎着飞向各处。
隔着十丈远,虽还有淡淡毒雾,可不妨碍雷关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淬体境五重的亲信将木枪杆搉断了,都没攮进巨兽的颈部,而后又有几道人影和马匹紧随其后奔驰进堡内。
将小翠赶下牛魔王的陈观,终于第一次享受到和坐骑的配合作战。他还发现自己的长棍还没碰到这些杂兵时,牛魔王毫不停滞的一摆首,就像用湿毛巾抹去桌台上的灰一样,空出了一大片。
“我终于发现你比小黄马好的几个地方了,至少在对付小喽啰时,我就不用操心你了,直接对付高手就行。而小黄马的话,它还是点将而战时好用,虽然它跑得比你快,长得比你帅。唉别颠啊,没说完呢...”,陈观拿着御兽令稳定这牛魔王的情绪,“但是它要是想帮我得立身抬蹄,在血气弥漫的战场上,它的马蹄再有力,也是没你的牛角锋利的。”
听完这话,牛魔王才停止了倒甩蹄子,哞哞唧唧的安静了下来。
“到那边躲着去,我要开始巷战了,你歇着吧。”,慢条斯理的抬脚跨下牛背。陈观抽出那条附魔降妖的镶钉八棱棍,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去厮杀,而是像老农民去后院割两把自家的韭菜。
双方都知道来者不善,也都没有开口套近乎,墙上乱射一通的弓箭手被蒙旭、姬燕等人追撵着打下墙根,只留下空地上陈观、蒙博和不知道被重明怎么驾车带来的孙尽欢,与近百匪盗静静对立着,马家祖屋的门也开了小口将躲在一边的妇孺拉了进去,伸出几只长枪,像是在告诉这些远道援兵,自己会从后方参与夹击。
陈观觉得这一幕有些相似,当时在七大营不远外的那处山谷,自己和赢激扬就是逼着数百黄风寨的土匪退了兵。只是这次己方虽少了个镇压群盗的高手,自己的实力却有了飞速的提高。
雷关不是傻子,当他看到这群人衣着并不统一的,也未喊什么胡马帮的口号时就知道,这伙人要不是来行侠仗义、就是和这马家沟子的人有旧。
“不是善茬呀,现在最重要的是脱身,而不是纠缠解决这些高手,得聚阵突出去,找大部队杀回来,可是只能这么办了!”,心里下定决心,雷关向王队副手势下令。
只见群盗中有精锐掏出火灵油弹,直接砸向祖屋门窗屋顶,竟是连钱财都不要了都要杀光这些平民。
“畜生!”,蒙博一声暴喝,沿墙垛杀向队尾,正面只留下陈观和孙尽欢两人。陈观往后一看,吓了一跳,这哥们还靠在箱子上神游太空、思天想地呢,只好护在他身前,正对着百十个匪盗。
雷关一声令下,长枪兵在前,短刀长剑者在中,弓箭手在后的方式冲向前去,至于蒙博在后的威胁?呵,那英雄再不救火,马家人不是烧死,就是被熏死了!
拔出那染血反光的圆弧弯刀,大喝“马家沟子清理完成,杀回去,我找大当家的给你们请功!”,顿时间一股淡淡的血气从贼阵中冒出,有个大致方向的朝陈观这里罩来。
“好聪明的匪首,明明是一场断尾逃脱,被他说成了胜利大撤离,看来哪行哪业都有被湮没的人才啊。”陈观心中想着,但见血气先声袭来,便专心对敌起来。
只见还有两丈远的距离,陈观运起灵气贯通长棍,“我倒要看看这血气,能对灵气有多大削弱作用?”。
抬棍朝天,将身体崩成一根浸了油,串着铁的拉桥麻绳,一瞬放下,可就在根尖离头排匪盗的头盔还有一丈远时,棍间的灵气白光瞬间消失,像火星扑在了水缸里。
“什么?!”陈观没有想到这点,虽然自己是半吊子灵气外放,但在自己看来,这血气也是稀薄如无物嘛,哪曾想是这般景象,现在棍子上的原附着的力太大,手掌都快握不住了。
“嘣”,陈观本料想的可以横扫千军的一击,在打弯两个盗匪的长兵,扫碎一个盗匪的胸膛后就力竭而止,自己虎口震得生疼,赶往换成天魔九变等内运心法气功回力急退。
就见几支长矛利槊阵戳出,只杀向自己,陈观只能连忙稍加闪避,还好血气的作用是不分敌我的,这几招也没有特别唬人的气势。凭借着身体素质,陈观还是占了很大便宜,只是像在除魔仪式时的一夫当关是做不了,翻身一跳落地后,陈观低扫匪盗底盘,稍阻军阵攻势,可隐约一瞥,顿时头大如斗。
枪戟都快架着脖子了,那位孙老哥,还在那仰望星空呢,只得后退到他身侧,一手抓住他后颈衣物,将他连拖带拽的安置在牛魔王身侧,放那些匪盗出堡。一阵风尘后,板车上被绑好的鬼巾盗第三队队长也被群盗接走。
蒙博终于将尘土和冰系灵符将大门口的油火压下,一枪轰碎马家祖屋大门,让一干人等得以捂着口鼻仓皇逃出,呼吸新鲜空气。
一堆年轻的夫妇互相搀扶着跑向水井处,想要以水洗除眼上和口鼻的熏痛,正好是孙尽欢和牛魔王的方向。孙尽欢还是睁着眼睛看着,好像周边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大半月来,酒喝完后,他都是这样,偶尔理人几句话,然后就又陷入一种空洞思索的精神状态。
这时已经完全冲出吊门的鬼巾盗们反而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外,反射弓矢等投器,想要扩大下战果,说不定还能反杀一阵呢。把陈观气得火冒三丈,只能另寻掩体暂先躲避,自他学了天魔九变,他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连朝廷的缉魔科那般存在,大家也是面对面杀个痛快,可这次的鬼巾盗显然是很有对付零散高手的经验,拉扯的众人挥不出全力。
而那对互相依靠的夫妻此刻并没看到飞流而下的长箭,男人还在转动着井上的摇把,想要打捅水上来,就见两根箭矢飞向两人。
“小心!”,姬燕的声音响起。
女人站在外边,模糊间看到有乌光向这里飞来,想也没想的张开双臂,挡在前方,而被姬燕提醒的孙尽欢依旧对眼前任何事情漠不关心,没有任何反应。
“再见了,五郎,刚刚你冒死把我拉回祖屋,现在这条命我就还你了...”女子闭上眼睛,等到着锐尖入体的刺痛。
时间突然变得很缓慢,一阵劲风拂过,女子就觉得天色变暗了,耳朵也被发梢打得痒痛。
“咚”的一声,睁开双眼,原来是在墙角蹲着的黑甲巨兽挡在了两人面前,真是神兽有灵,庇佑苍生啊。夫妻俩立马抱在一起伏在牛身下面止不住的叩拜念诵。
而牛魔王依旧反刍着早上吃的灵草,一幅酷酷的无言模样,将他们的话语和不时打在自己身上的铁箭都当做扰人的蚊蝇,轻甩钢甲鞭尾,象征性的驱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