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站满长枪兵勇,血气覆盖的城关,陈观就知道,自己的万丈怒火不能无脑的跑去秦家泄愤,须得继续蛰伏。自己虽然身负神功,但年岁太小,修炼时间太短,和高手这两个字还差的远。
行刺杀之事就算谋划再细、计策再巧,即便事成,也少不了一个被军阵围堵所杀的结局,陈观可没给人陪葬的打算,更何况秦惜雨本身都是引气境高手,自己单独放对都拿不下来,此事必须得从长计议。
但这并不意味着陈观认怂了,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灰溜溜的从秦家大门前掩面走过。
“总该要拜祭一下,我来这世界睁眼见到的第一个好人吧...”,陈观看着前忙的小翠,想起了那个在自己重伤时帮自己护理喂饭的少女,想着了她在背后也是哥长哥短的喊着要吃糖葫芦,想到那个她失节惨死、自己身残的夜晚。
“秦三,我此间今生第一要务就是杀你,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多久的。”陈观发狠的想到,周身刮起一道阴沉肃杀的风,身后两个蒙家的仆人就觉得这道秋风像万千细长的冰凉钢针,急匆匆的往自己颈子里钻,刺冻的打了了激灵,将衣服的领子捂得更严实了些。
有着蒙家的手续担保,缴纳完入城的费用,陈观他们自然一路通畅的过关入。粗略回头看下城头门下的守备士兵,大约都有五百人的建制,加上轮防换班,光是一个通向其他营的不重要小关估计都有几千人把关,怕是不用增援都能将那鬼巾盗一伙人个个击毙在城墙下方。
“血气太盛了,想这样的兵势围在秦家,怕是御灵境高手都刺杀不到位高权重的目标。虽然秦三府上直属卫兵实力较差,但那是故意为他打造军场上的亲兵炮灰才有意不给高明的武学功法的,秦家的护卫是用外严内松的方式,外面的家主亲兵才是护卫的关键。”
陈观亲自见识了鬼巾盗的血气之威后,对这些能大幅度削弱灵气的能量非常抱有警觉,打算万不得已绝不孤身与血气军阵死拼。
让姬燕、小翠他们先跟蒙博他们去安顿住宿,陈观一人走在熟悉的陌生街道。熟悉是指不光小玄子的脑海有这里的记忆,就是当时自己身为秦三伴当时也没少在这里逗留;而陌生是指之前是以寄人篱下的卑微姿态去看待事务,而现在他是以一种平视或是俯视的眼光去看待事物了。
“杨记肉饼店,福记果品铺,左家庄药材集供,千兵万刃阁,武兴斋...,果然这里的商铺,还是远胜七大营种类繁多啊,那是?”
前方一个游街串巷的身影,抱着斗大的芦草棒子,上面立满了朵朵嫣红,剔透如火,一股子喜庆劲透着香甜的气味扩散而来。
卖货郎用着怪腔长调拖着鼻音吆喝着:“冰糖葫芦呦儿,两钱银子一串哦,皮甜肉脆、开胃健脑呦。”
陈观想到了曾经给予小茗的约定,“唉,最后时候,我也没让你吃上这口,哥哥这次一定帮你买个够。”说完大步上前。
城北西岗的福莲村,这里的一般土地池塘都是归秦家所有,因这里的池塘长出的莲花喜人,莲子可口而被贵人赐名。
可深秋的年岁,一口口亩大的池塘里也只剩下枯萎的枝头和虽还是翠绿不黄却免不了垂头丧气的荷叶,和沉甸甸的庄稼地里比,少了几分等待收获的精神气。
陈观手捧着纸钱鲜花等祭祀之物,漫步在这田埂和池塘交错的乡间之路上,回忆着往昔点滴。
“还有一里,就在那处槐树林旁边,是秦家下人们的葬身之所,小欢子代替我去过,呵,那是残废的我,只能让他帮我弄到半只烧鸡去摆放。”
想到这些,陈观的嘴角紧抿成一道刀锋薄的线,手上还整理这祭物的位置,刚打理好,一片还算整齐的墓地浮现眼前,观察完周围现在没人打扰到自己后,凭借着小欢子当时给自己描述记忆,陈观很快就找到小茗的墓碑。
只见这陋坟仅是一个圆耸的土堆加上一块石质墓碑而已,连碑前的拜祭品都显得十分陈旧,显然挂念这个丫头的人不多了。
朴实无华的黑色大理石碑面刻写着苦命丫头的生辰和卒日,还有一段让陈观两眼冒出箭火的文字。
“秦家忠仆丫鬟小翠之墓”
陈观看着朝前的六个大字,心头的万丈业火像是滚烫的岩浆一样顺着周身血管向全身流送,浑身发抖,额头的青筋暴起,目眦欲裂,铁齿钢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帮杂碎就是杀了人,也要将别人这样作践,贯上个忠仆的名声,哄骗世人、欺名盗世!真是不知廉耻,无耻之尤!”
陈观突然恨不得一拳锤碎这块墓碑,将小翠的棺木带走,或是直接用手抹去这些耻字,但是不行,为了还要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影响整个复仇大计,陈观决定不能在这些小事上留下那么大的马脚。
“妹啊,不要怪哥,你再忍会,我今天敢正大光明的在这里出现,下一次就一定带着秦三的头,和他院上所有欺负过你的人的狗命来见你,你放心好了。”
说完陈观蹲在地上,将一个装满乌溜溜红玉的一尺长方玉匣塞进土坟包里,里面还塞进了曾经用在赢激扬身上过的半张冰系灵符,在这封闭的玉匣内可管半年内结冻。
“这些东西慢些吃,对牙不好,每天吃一颗,等你吃完了,哥就回来带你走,一定带你去个桃花十里、香溢满城的风水宝地。”
将鲜花摆好,金元宝银元宝等物烧掉,坟头清酒洗涤一番压上黄纸,陈观转身而去,“该去找小欢子要些情报了。”...
秦家大院虽然戒备森严,更有处处明暗哨交错迭起,更有很多警犬驯兽护卫巡逻,但那都是保卫着贵人,不是保卫着现最底层的家仆。
血气军阵是能感觉到有外放灵气的高手闯入,但要是不间歇维持军阵能将整个秦家围起来,一天得有二十四个班次轮番站岗,除非秦家愿意将府邸建在军营,否则想都别想这样做。
所以像秦家这种大户豪族,也只能在重要人物的居所内部下小范围的军阵护卫队,等事发后再做集结等计较,连皇宫中的那把宽椅,也是五个百人卫队轮番护卫,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训练了一天的小欢子向同仁们告了饶,他实在不想拿着月钱,去城东的欢乐坊那里狂赌滥嫖,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这是个四人间的屋子,房内还算比较整洁。曾经的朋友小玄子就躺在自己的左对角处,后来那件事发生后,他被撵去了和清扫秽物的老弱获罪的仆人一起住了,再后来才刚听说去给三少爷做了贴身马奴。
自己正为他可能要回来住而高兴时,就听到了令秦三少爷暴跳如雷的消息,昔日的小玄子,卷了少爷的灵马一溜烟跑了。
当那几天院里的护卫仆人,在私下眉飞色舞的大嚼舌根时,小欢子知道,自己绝不能发表任何意见,要是被一些奸诈小人曲解了意思,传到三少爷耳朵里,自己绝没好下场。
后来没过十天,连带自己,院里的二十个兄弟就被铁统领和秦主管点了将,去辅佐缉魔科的人追查魔道妖人和逃走的小玄子。
结果经过二个月的追堵,还真让自己见到了小玄子,他比被秦三少爷打伤前更让自己感到陌生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彪悍凌厉的杀气。
一眼扫来,自己的尾巴骨都有凉气往头上窜,一枪就把未来要护在秦三少中军的秦遇主管贯死,两个府里的实力不差的武者,都被打得像两条死狗认下悬崖,到现在还在野芒山大营的医馆内躺着,幸亏他还没忘了和自己的情谊。
说道这里,他打开自己柜子处的抽屉,那里有一件衣服,贴了两张图画,是小玄子,或者说是现在的陈观给的钱买的功法。
为了以防万一,他是三个月伤好了后,在外面找的三教九流之人托买的黑市秘籍。
自己把一本书全撕了,藏在某个树洞里,每练几招,就拿出想要参悟的几页来看,虽然麻烦但是很保险。
就当他翻开手上那中间层的黄色内甲时,后背像是被冰水泼湿,头晕目眩起来。
“有,有人翻过我的秘籍?!”,小欢子立刻满脸惊恐看向门外,那里应该站满了将自己人赃并获的侍卫吧?
“唉,没有?”小欢子疑惑了。“难道是我自己翻的?”,颤颤巍巍地打开内甲,只见那两张贴在里侧的灵气图纹丝未动,其中还多出了一张纸条。
“望与兄会于飞云楼三层百香房,观。”
小欢子看完,立马将纸条握成团,吃进了肚里。
思索片刻,脱去武者服,换上一套街上随处可见的长褂衣,关门出发。
深秋的傍晚天色黑得早,深色的屋脊上一道伏瓦的黑色身影贴在瓦面,像一只巨大的壁虎,双眼紧紧盯着出屋那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在窥伺着一只随口可食的蚊子。
一刻时的功夫,小欢子敲响了这飞云阁的三楼百香房,踏上这处酒楼的第一步他就知道,自己一个月的月钱,都不能在这囫囵着吃完一顿饭,当然,是在自己不动用“那笔钱”的前提下。
打开雕满花草祥物的精致木门,一个面容素静、身着白衫的英俊公子,正一个人将功夫茶沏得有模有样,赏心悦目。
“抱歉,打扰了。”,小欢子转身要走。
可是那公子却立刻喊住了他,“不喝一杯在走么?这灵草对你苦修时的五脏很有滋补效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