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平四年夏(公元193年),烈日炎炎,碧空万里,长安城外的校兵场处,则是人嘶马鸣,一副要出征的景象。
一队队的士卒,在各自将官地呼喝下,纷纷穿戴好盔甲,备好武器,准备外出征粮。
其实名为征粮,实与打劫无二,在三月前的长平观之战中,以李傕、郭汜为首的长安朝廷,虽然击败了来犯的凉州实力派军阀马腾、韩遂,但也因此而粮草即将告磬,再加上俩货实在不是安邦定国的料,自把持朝政以来,不是忙着封官许愿,就是沉溺酒色,狩猎不休,使得原本还算稳定的关中地区顿时大乱。
现下除了长安城,以及临近的几个郡县以外,朝廷的有效统治区域,已经大幅缩水,就在不久前,二人派去南阳一带催粮的使官竟多被驱回,就算有些能够带回些粮草,也是杯水车薪......
回想起去年攻破长安城时,各路诸侯纷纷遣使来朝的“盛况”,再对比现在许多人的阳奉阴违,李、郭二人顿感世态炎凉,恼怒之下,竟纵兵抢粮,还扬言要集合大兵,抄掠南阳,以示对不服从朝廷号令之警诫。
这不,眼下陆续集结在校场上的上万精骑,就是行动的开始。
此刻校阅场中的一座营帐内,只见一名顶盔贯甲的屯长,正在与部属密议:
“......他们都作何说辞?”
队官模样的部属有些痛心疾首:
“右屯的那帮混蛋,已经让猪油蒙了心,不肯和咱们回去。”
屯长冷笑一声:
“蠢货,老子念在同乡一场,好心劝说,他们既然自己要找死,那咱也管不着了。”
他笑容一收:
“立刻通知弟兄们,现在马上就到营门集合!”
“诺!”
队官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左屯五十三人,便已经全副武装,外带一百二十三匹战马,在营门前列队完毕,只等着屯长一声令下,就立即开拔。
可谁知一等就等了一刻钟,传令兵却迟迟没有出现,远迟于说好的时辰,不免让众人有些焦急。
屯长邓锋却不以为然,这些雍凉兵将就这德性,他都见惯不怪了。
“万岁!”
就在邓锋他们还在等待启程命令时,校场左面的官道、以及城墙上霎时传来了阵阵欢呼,只见为首一将,骑着高头大马,正洋洋得意地冲校场而来,后面则跟着数不清的,用驴、骡拉着的粮米车队,车上不光载着粮米,还有一些被他们掳来的妇女孩童,以及......敌方的首级。
妇女供淫乐,孩童嘛,实在揭不开锅时,就用来充饥,也就那个味儿......
那些负责押运的骑士,也一个个人五人六,神气活现的,不时地怪叫欢呼,情到嗨处,还用长枪挑起挂在车上的死人脑袋,向众人显摆炫耀。
他们每挑一次,每叫一声,都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欢呼、高潮!
校场内的将官、士卒,很多人都已经围上前去欢迎、啸叫,只有像左屯这样的少数军兵,没有擅离。
邓锋很满意自己麾下士兵的表现,同时表情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幕人间地狱,似这些本不应容于人世的恐怖情景,他们却欢呼不休,兴奋不止,世道,果真已经是率兽食人了......
“屯长,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队官皆同乡好友张二,悄悄冲邓锋道。
邓锋冷笑不语,他们还配是人?那些血淋淋挂在车上的首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杀良冒功的结果,这些畜生对抗关东联军不敢,祸害起百姓来却个个是把好手,要是以后落到自己手里,非杀他个人仰马翻。
不多时,那将领便来到校场的营门处,他翻身下马,让副将指挥车队入城,自己则与几名亲随,押着一女人,大模大样地奔左屯所在营地而来。
邓锋早就看到了他,也明白这厮的用意,其实由更左面一点的安门入城,更加省事便利,可他偏偏兜这么一个圈儿,由右侧的复盎门入城,其招摇卖弄之意,不言自明。
邓锋自然面子给足他,抢先几步,抱拳道:
“哥哥鞍马劳顿,理当先入城歇息,有啥事儿派个人知会一声便是,怎还亲跑一趟?”
那将领姓樊名先,宽额方面,络腮胡子,乃右将军樊稠的侄子,他大笑着拍打邓锋的臂膀:
“哈哈,邓老弟,你小子可真不愧是念过几年书的,就会整这些弯弯绕儿,就是不知道实战如何。”
说着指了一圈儿列队整齐的左屯将士们。
邓锋笑道:
“都是糊弄糊弄,过个场面儿,哪比得上哥哥麾下的儿郎。”
其实以樊先现在骑都尉的身份,完全没必要亲自去和邓锋这么一个下级军官称兄道弟,只是在之前的战斗中,邓锋曾经救过他的命儿,而且所部展现出来的战力,又极为出众,若不是因为他南阳人的身份,以他的战功,早就该升到司马,甚至校尉了。
再加上邓锋这人巧舌如簧,懂事儿,会做人,很对他的胃口,所以宁愿折节下交,想着过后跟叔父说说,看能不能把邓锋划到他那里去,做个狗头军师。
现在看到整饬得颇有样式的军兵,更加坚定了樊先的想法。
“老弟,我知道你要出发了,咱也不跟你墨迹,哥哥这次来是给你送女人的,咱知道你不好钱财,但这女人你得收下,不然就是不给老哥面子。”
不容邓锋分说,他大手一挥,后面两个亲随便推搡着那女人,走到二人近前。
这女子披头散发,粗布破衣,面庞也是泥泞污垢,但婀娜的身姿,昭示了相貌应该还不错。
只是邓锋现在出征在即,哪还顾得上什么女人。因而婉拒道:
“老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现在就要出发了,带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樊先却道:
“屁话,太师当年西迁长安,一边抱着女人,一边指挥打仗,不照样把那帮关东鼠辈给赶了回去?放心,耽误不了事儿。”
他把邓锋拉到一旁,嘿嘿道:
“这女人是种邵那逆贼的女儿,往先这老东西看不上我等武人,现在他全家男丁被杀,女眷没为官奴,还不得看我等脸色活命儿?老哥年长,纳了她姐姐为妾,这小妹,可不就送给兄弟你?哈哈,种邵那老儿要是泉下有知,铁定气得吐血。”
邓锋一阵震惊,种邵素有贤名,不曾想竟落得这般下场......但想到此行别有目的,他不可能还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老哥,我实在......”
见邓锋还要拒绝,樊先索性不再搭理他,径直走向女子,恫吓道:
“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兄弟手中,你要能让他收了你,也就罢了,如若不然,便扔给营中将士,有的是男人喜欢!”
种氏闻言一个激灵,她快速瞅了邓锋一眼,然后才像下了很大决心般,缓缓跪道:
“奴婢恳请将军收留......”
邓锋这下为难了,收下吧,军中留个女人,难免不便,不收下,她下场必定十分悲惨。
见邓锋婆婆妈妈的,仍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儿,樊先破口大骂:
“吗的,没用的东西,既然咱兄弟看不上,那就到营中去伺候那些兵崽子们吧。”
语毕,身后两名亲随就要把她拖走,种氏惊惧之下,本能地就冲邓锋跑过去,躲在他的身后,双手则死死地握住邓锋的披风,生怕他将自己交出去,邓锋一阵苦笑,只好向樊先抱拳:
“哥哥盛情,这女子,我收下了。”
樊先仰天大笑,不住调侃:
“老弟呀,以我过来人的眼光,这妮子怕是真对你有意啊!哈哈哈......”
然后在一阵大笑中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