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锋与诸人此刻浑身浴血,喘着粗气,马匹打着响鼻,均一瞬不瞬地盯着敌人,思量着该不该再来一波冲击。
两番对冲下来,他左屯的将士竟折了十七个,后补上来的人也死了十人,这让他心头滴血,弟兄们和他千里迢迢赶回老家,不想家还没回,就折在了此处,虽说战斗就难免有伤亡,可对方的作战意志,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要是再来几波拼杀,搞不好屯中精华,就要损失殆尽。
由于此时马镫还没有出现,在马上没有着力点,骑射尚且不能形成有效战力,因此骑兵作战,大多还是以长剑、长矛的对冲拼杀为主,比的就是双方骑兵的马术、韧性,谁更娴熟,谁更坚韧,谁就能活下来。
看到已经出城去接应百姓、粮车的傅俊他们,理智告诉邓锋,退避已经不可能,只有迅速击破这帮雍凉兵,他才能掩护百姓撤离。
而且他无法估算附近是否还有敌兵的援军,要是闻讯赶来支援,那就大大不妙了。
看到对方迟迟不敢再冲的架势,邓锋估计他们,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心有余悸了,现在只要自个儿再发起雷霆一击,定能赶跑他们。
想毕,他环顾四周,看着一样浑身浴血的将士们,其中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伤情不一。
让邓锋欣慰的是,冯大眼等新兵,虽个个浑身挂彩,却毫无退意,紧握长矛,只等着邓锋一声令下,便再次冲锋!
邓锋控转马缰,将马蹄高高悬起,扬声喝道:
“将士们,为了咱新野的百姓,为了死难的弟兄们!随我杀呀!!!”
“杀!!!”
众人高声呐喊,催动马匹,又再次冲杀过去。
那个雍凉兵的屯长还没决定好是否再战,便见得前方烟尘滚滚,对方又再次冲杀过来,气势有增无减。
他心里仅存的那点胆气顿时散了,当先就转身策马跑去,其余骑丁也都马上跟随。
邓锋见状大喜,他们大多一人双马,奔驰不是问题,现在见到敌兵逃跑,岂能不痛打落水狗?
当即挥动马鞭,全速跟进,身后数十个将士,亦都滚滚跟随在他身后,追击敌人。
那屯长见邓锋他们穷追不舍,一时有些懊悔,刚才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就选择了逃跑,现在好了,兄弟们战意已散,只能被动挨打。
不过他也是经验老道的老兵,瞅着后边之人越追越近,只有二十来步时,忽地抽出箭支,就瞄准邓锋射去,邓锋一惊,下意识地扭头躲过,可后边一骑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射中面额,惨叫一声,当场就摔落马下。
邓锋大怒,也操起弓矢,射翻前边一骑,双方你来我往,不时对射起来。
但此时的骑射,由于缺乏马镫作为着力点,尚且不能形成有效战力,除了像李广、霍去病那样的少数猛将外,强悍的洞甲力,以及精准度,都大大不如后世骑兵。
因此,双方虽射得热闹,但真正中箭落马的则没几个,飘忽的箭支在空中飞舞,进而落到彼此的盔甲上,都不能洞穿,除非运气不好,被射中面门等要害。
奔驰一会儿后,见到前方官道逐渐宽阔,四周麦田渐渐散去,变成一片黄土旷野,那雍凉兵屯长,赶紧吩咐众人,分散逃开。
果然,邓锋不敢分兵,只好瞅准其中一支十余人的雍凉兵,疾速追击。
凭借马力优势,他快马追上了前方一个拼命鞭打马匹的雍凉兵,那兵明显只是个屯中余丁,身上的棉甲也颇为单薄,看来内中没有镶嵌铁叶。
他胯下的马已经非常累了,不住喷着白气,看左旁一匹马疾速奔来,不由得扭头看去,正对上邓锋那利如鸷鹰一般的眼神。
他恐惧已极,拼了命的鞭打马匹,奈何还是被追上,邓锋将手中精铁长矛,猛地就从他左后心刺进。
他马术娴熟,力气极大,长矛刺穿那骑丁后,借力一甩,那雍凉兵的尸体就已是滚落于尘埃之中,撞击时那股巨大的冲击惯力对他则丝毫没有影响。
余者骑兵也是纷纷追上来,对那些掉队的雍凉兵大肆砍杀,他们当中很多人没有邓锋的能力,所以借着马力,从那些逃兵身旁冲过时,一旦刺中,右手只能轻握,以手臂夹住的矛杆就立时放手,只将长矛作一次性武器使用,避免因强大的惯性而将自个儿带落马下。
有的则是借着马力,将手中长剑在那些雍凉兵身上狠狠划过,这种大热的天气,就算逃得性命,那种长剑带出的长长口子,也决对医治不了。
一个个敌军士兵滚落,片刻之间,至少十多个被追上的雍凉兵,就被邓锋等杀落马下。
邓锋胯下的马匹非常神骏,一直冲杀在最前,在又挑死或拍落几个掉队的雍凉兵后,他随即下令,不要再追,只让众人下马,赶紧剥下敌兵的盔甲,遇到还有口气的,则顺手补上一刀。
己方的阵亡将士,亦捆缚于马上,待会儿带回城中。
当邓锋等人回到原先激战处时,见得傅俊等人,活儿干完了差不多,正护送剩余的几百个百姓入城。
见到邓锋他们凯旋回来,赶忙带领上百个人,前来接应。
傅俊当先抱拳:
“将军,我等幸不辱命,二里以内的百姓、粮车,都接到城里去了。”
邓锋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们干得好!”
看到他们衣甲有些撕烂,有些还挂了彩,邓锋问道:
“有贼兵偷袭?”
傅俊满脸不在乎:
“一些游骑骚扰,零零星星二十几个,不过都给赶跑了。”
邓锋沉默片刻,又问道:
“可有临阵逃跑的兵卒?”
傅俊内心一叹,战前邓锋再三警告,耿纯、陈升等苦口婆心,可那五百兵丁、乡勇中,还是有十一人当了逃兵。
“有......”
邓锋脸一寒,临了才说:
“先打扫战场,把百姓都接到城里去,过后再依法处置!”
“诺!”
众人开始又忙碌起来......
看着收获这么大,二虎有些兴奋:
“将军,要不咱们再往北追追,说不定还能再追回一些粮米!”
邓锋却摆摆手,望着正被牵回城中的马上的阵亡将士,有些哀伤:
“见好就收,附近保不准还有其他的敌兵,二虎,咱们已经不起折损了。”
二虎闻言看去,瞧见马匹上驮载着的将士尸体,竟然有三十来具,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刚才奋战,他只顾得上杀敌畅快了,现在看到一具具昔日战友的尸首摆在面前,哪还有追击的豪情,内心也顿时被哀伤充斥。
欢喜与哀痛交织,就是此刻大伙儿的心情.....
......
刚回到城中,城上鸣警的号角又忽然响起,守城兵丁赶紧转动绞盘,悬起吊桥,城门紧急关闭。
邓锋安排受伤之人先下去包扎养伤,衙差、县吏等负责将粮车引入粮仓,安顿入城百姓。自个则顾不上清理伤口,紧急上楼巡视。
此刻张二也赶紧下楼,看着邓锋一身的血污,惶急道:
“将军,您没事吧?”
邓锋摆了摆手:
“死不了,敌兵又来呢?”
张二指了指前方,果然见得远处有一条黑线慢慢逼近,这条黑线越变越粗,进而映入眼帘的,则是数不清的敌军士兵。
“看旗号、衣甲,好像不是雍凉兵......”
邓锋喃喃道,他粗略估算,其前锋就有不下千余人,且步军居多,阵势也较为散乱。
张二看了一会儿,也点头道:
“确实不似雍凉兵,但会是哪家兵马呢?”
两人相视一愣,均异口同声:
“荆襄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