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见姜珏眼睛瞪的老大,于是跟着问道:
“相信了?”
姜珏将信将疑,小心翼翼的从幽暗的水沟里探出身来,没有阴气加持的肉眼下,什么都没看见,他转头一看,眼前的画面让他心里凉了半截,背后哪有什么人住的房屋,分明就是一座还不及半人高的土地庙,因为没有了烟火,早就破败不堪了。
土地爷一把拉起姜珏,两人弯着腰,顺着这条干涸的水沟跑到了远处,然后说道:
“幸亏你睡得浅,要是你在再沉点,估计到了被人发现时,早就死在那座破庙里了。”
“有这么夸张吗?”姜珏一愣。
“他们没有发现你,那是你幸运,但是等到日头一上来,他们肯定会猛吸你身上的阳气,到时候你说怎么办?”
土地爷的话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姜珏不禁问道:
“鬼不是污浊的死物吗,怎么会吸人阳气?”
“废话,三魂七魄,三魂生阳,七魄生阴,当你身上三处阳火一灭,就是纯阴之鬼了,怎么抵得过白天那么大的日头?”
“您的意思是,鬼也可以在白天里出来?”姜珏似乎想起了女鬼阿依。
“怎么不能,想要抵挡阳气的侵蚀,只有三种办法?”土地爷细数家珍道:
“一,就是附身在活人身上,借助活人的阳气来抵挡。二,吸食活人的阳气,达到自身阴阳调和。三,就是找一个阴气浓郁的地方昼伏夜出。”
“原来是这样。”姜珏似有所悟。而土地爷话题一转,又问道:“我还没问你呢,水底下的鬼城究竟怎么回事?那小子呢?”
姜珏知道土地爷讲的是阿里赤,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对方听,当听到鬼城一空,都已经跑回了阳世时,土地爷面色一变,大呼不妙.
“土地爷,这事,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老头子我哪晓得鬼城里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俞元城外面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孤魂野鬼,心里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到处去打探,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你了。”
“那您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姜珏也是没有多少头绪。
“能怎么办呢?只有想办法让他们再次回到鬼城才是正理。”
“这么多鬼魂,我们怎么才能让他们回去啊,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感觉不对劲了,等到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死人,到时候还不免不得会出什么乱子呢?”姜珏知道情况严重。
看着土地爷不回话,他又紧跟着说道:
“您可是土地爷啊,难道您就没点什么法子吗?”
谁料土地爷手一摊,苦着张老脸说道:
“你小子说的无所不能的土地是指后土娘娘,她老人家掌管九州大地,像我们这些小土地只不过是他老人家手底下的小兵小卒而已,怎么和她老人家比。”
“对了,您可以把这事上禀给后土娘娘啊?”姜珏听到后土娘娘的名号,眼睛发亮。
要知道那可是只在口耳传说里,社火祭祀时才能听闻的大能啊,激动得姜珏拉住土地爷的手,谁料土地手一摊,说道:
“这事啊,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土地爷的一句话激起了姜珏的好奇心,本以为他老人家会继续说下去,谁料他对此事讳莫如深。
对方不肯说,那肯定有他的难处,姜珏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场面突然间变得有几分尴尬。
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姜珏突然想起傍晚遇到的那三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拉着土地爷让他带着自己去看看。
毕竟是俞元附近的土地,对于这块地界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带着姜珏一路走,不多久就到了北门边。
因为在夜里,林子里幽幽暗暗看不真切,但是林间的火光却还看得见。他顺着火光找去,那里根本没有什么柴火,只有地上还未熄灭的一丝鬼火在。
姜珏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傍晚看到的那三人果真是鬼了,随即他又拍了拍胸口,心道至少自己没有命案在身。
就在这时候,姜珏好巧不巧的在鬼火旁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来往地下看去,只见幽幽的夜色在它身上勾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那躺着的,是一个人。
姜珏脚猛的一缩,人往后疾退几步,脑海中浮现出了不好的念头:这个人,该不会就是傍晚失手打死的那男子吧?
可他们不是鬼么?姜珏想用手去推他一下,却听见一旁的土地爷说道:
“不用试了,早就死透了。”
“死...死透了?”姜珏缩回手,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道:“要不您老人家帮我看看,看看他还活着没,是不是没有脑袋?”
“喲,你小子心理阴暗到还有这种癖好?”
姜珏无言以对,因为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可纵使如此,土地还是杵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姜珏的笑话。
“行,您不帮,我自己看。”姜珏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老头肯定是记恨着踹你那几脚的仇,所以报复来了。
姜珏往前挪了几步,然后再凑近了些,此时隐约能够看到躺在地上的尸首,她头还在,看她五官秀气的轮廓应该是个女子无疑,只是她披散着头发,隐约能够看见头发下的苍白面容上还有斑驳血迹。
这女子,不就是傍晚坐在姜珏对面的那人吗,当时她一直低着头,虽然没有看清楚长得什么样,但是这脸上的血痕,是她决计不会错的。
而她的大腿部被人硬生生的剜去了一块肉,因为此处没有树影挡着,接着现在依稀的月光,都能看见她隐约的腿骨。
而那伤口的痕迹,姜珏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傍晚他们在篝火上炙烤的那块肉脯。
想到自己亲自把一块人肉撕开,分给那些恶鬼,顿时感觉手上都不舒服了起来。
想到自己对着一块死人的大腿肉流了半天的口水,姜珏不由“呕”的一声就想往外吐,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最后只干呕出几口酸水。
本来也什么都没吃,再吐就是空无一物的肠胃了,只是肚子这种抽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土地爷,这女子怎么死的?”姜珏问。
原本站在姜珏后面土地爷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姜珏心道你好歹是一方土地吧,怎么这么小气,于是转头正要质问,却发现身后只有漆黑的树影,哪来土地爷的踪迹。
而就在姜珏转身这瞬间,地上昏昏欲灭的那丝鬼火,突然一跳,然后燃得更加旺盛了,幽蓝的火光映照着地上的尸体,只见她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前方,而她苍白的双唇正对着前方鬼火,口里发出“嗬,嗬...”吹气的声音。
这鬼火,是她吹燃的吗?
姜珏头皮一麻,转身就要往林子外跑去,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与一张老脸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