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眼尾处渐窄,鼻梁较高,嘴唇略厚,长得稍显刻薄。虽然生的不算太过出众,头上却生着一头颇为引人注目的火红色长发。
一语问罢,才又注意到了铁坚的存在,复又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位是……”
“姚大哥,这位是楚飞楚大哥,小姐吩咐来跟着陈光大师学炼剑做帮手的。”小算盘一把拉过铁坚的衣袖,笑着说道。
眼看小算盘如此动作,那名高大青年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楚大哥,这位是姚斌大哥,陈光大师唯一的嫡传弟子。”说罢,她又给铁坚介绍道。
“姚兄你好。”铁坚一抱拳,说道。
“不必多礼。”姚斌淡然回了一句。
“那我便把楚大哥交给你了,府里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小算盘对两人笑着说道,而后摆了摆手,便告辞离开了。
“跟我来吧。”眼见小算盘逐渐远去,姚斌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他不咸不淡地对铁坚说道。
铁坚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倒也并不怎么在意,跟随着姚斌跨过门槛,沿着楼梯上了三楼,来到了一间房屋门前。
“师父,小姐安排的学徒到了……”姚斌敲了敲房门,恭声说道。
“进来吧。”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嗓音从屋内响起。
姚斌随即推开房门,带着铁坚走了进去。
一进屋内,铁坚就看到一名青黑长发微卷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漆红圆桌旁,手捧着一本青色书籍,细细研读着。
那专注的神情,一如当日为那柄长剑开灵时的模样。
这名叫陈光的男子没有抬头去看铁坚,也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将一页看完时,才放下了书卷,问道:“听小姐说,你略懂炼剑一事?”
“以前做过打铁铸剑的活计,也听说过一些关于炼剑师的事情。所以,小姐问我要在府上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便这么说了。”铁坚将手笼在袖中说道。
姚斌听闻此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嘴角撇了撇。
“哦,听说过天外神碑吗?”陈光瞥向铁坚,忽然问道。
“没有。”铁坚心湖一颤,随即稳定下来,摇了摇头说道。
作为一名炼剑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天外神碑?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炼剑师的地位之所以如此特殊,正是因为有这块神碑的存在。
但此事对于一些普通人而言,却无异于天方夜谭了。加上此时身处异国他乡,出于安全考虑,铁坚即便知道,也是不愿承认的,就如同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一般。
“据传,数万年以前的一日,天空之中忽然有流火降世,化作一块天外神碑降落大地。神碑落地之初,便有一股奇异力量从中生出,使得周围空间环境发生剧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处秘境,将之与外界相隔开来。”陈光见铁坚面无异色,便开口说道。
玄阴秘境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铁坚也是一直心驰神往。对几乎所有炼剑师来说,此处都是一个梦寐以求的朝圣之地。只不过机缘难求易,想要进入其中,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姚斌早得陈光教授,此刻却仍是听得出神之极,满脸的向往之色。
“不过,早在秘境形成之前,就已经有不少人见过神碑景象,那些前辈通过参悟神碑,领悟出了长生修炼之法。有些聪慧之人领悟到了符箓、炼丹之道;其中更有一些天赋异禀者则领悟到了灵纹炼器之术。此后,便广为流传开来,经过万年岁月的沉淀演化,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陈光继续说道。
“陈师,我以前也听闻过有炼器师一说,不过却好像不如炼剑师名气大,这是为何?”铁坚故作不知地问道。
“剑,为百兵之君,百器之首。虽然先人从神碑之上领悟到了灵纹炼器之术,却在漫长的岁月实践中发现,唯有剑器可与灵纹完美结合,而炼制法剑一途,才有可能令法器产生器灵,从而达到灵器层次。故久而久之,人们往往只听说过灵剑,却并未听闻过灵刀、灵枪、灵斧此类。”陈光看了他一眼说道。
“原来如此。”铁坚一脸恍然之色。
“炼剑一事与修行一样,如山路攀援,需伛偻独行,多少人为此倾注一生心血,只为打造出一柄绝世好剑!虽是小姐让你来做我的学徒,可我还是劝你,若无莫大勇气和毅力,就别浪费时间入此道。”陈光神色微凝,缓缓说道。
“我独身一人,全无所惧,还请师父教我。”铁坚弯腰躬身施了一礼,恭敬说道。
“你还只是学徒,不必尊我为师,这段时日你就先跟姚斌学习吧。”陈光不置可否的说道。
“是。”铁坚点了点头说道。
“好了,姚斌,先给他安排一个住处,熟悉一下环境。明日正好要开炉,顺便领他去准备一下材料。”陈光看向高大青年,开口说道。
“是,师父。”后者忙恭敬应了一声,便带着铁坚告退离去。
出了小楼,姚斌一语不发地走在前面,铁坚便也不说话,跟在他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重新穿过了园林,回到了之前的歇山大殿前。
姚斌身形一转,走向左侧配殿,从袖中取出一枚黄铜钥匙,将殿门打开来,走了进去。
铁坚紧随其后,也迈过门槛,步入了大殿之内。
一入大殿之内,铁坚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混杂不明的气味。
他目光四下一打量,就发现殿内整齐摆放着一个个木架,上面每一个方格中都摆放着一只方盒。
每一个方格下方,还都贴有一张箔纸,上面书写着诸如“火精,硝石,银鳞,铁精……”这些炼剑所需的材料名称。
很显然,这处配殿乃是一座存储炼剑材料的仓库。
姚斌从怀中摸出一张帛书,也不与铁坚做任何讲解,只是独自一边核对查找,一边从木架之上取出一只只方盒,收入袖袋之中。
铁坚的目光一直跟着姚斌在殿内移动,心中却不断假想推演着。试图通过他所取的材料,想象陈师究竟要炼制怎样一柄法剑。
取好材料之后,姚斌带着铁坚出了大殿,又将殿门锁了起来。
而后,他又将歇山大殿的殿门打了开来。
“记住了,进来看看可以,任何东西都不要碰,弄坏了你可赔不起。”进门之前,姚斌瞥了一眼铁坚,严厉地说道。
铁坚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入了大殿。
一进殿门,他扫视一圈后就发现,这殿中陈设其实与他曾经在刺史府中的剑庐相差不多。
同样的乌木架子,同样的锻造台,同样的火塘……就连摆放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
姚斌走上前去,将袖袋中所放的那些方盒一一取出,开始整齐地朝乌木架上摆放起来。
铁坚则踱着步子在殿内来回走动,四处打量起来。
当他走到那方火塘旁时,忽然探身向前望去,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按照常理来说,炼剑师的火塘不管是否正在炼剑,都不会真正熄灭,即使是闭炉期间,也会以炉灰埋下火种,等到启用之时撒入火精,便会重新燃起。
可这里的火塘,却明显不一样。
只见那处圆形火塘之内,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积灰,也没有半块木炭,只有一块井盖一样的圆形铁板,上面镌刻着一头吐火异兽模样的图案。
“姚师兄,这处火塘看起来有些奇异,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铁坚看似疑惑的问道。
姚斌停下手上的动作,瞥了一眼火塘,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但还是开口解释道:
“这叫地火井,与一条地下火脉相连,炼剑之时开启炉封,投入少许火精为引,便能钩动地火上涌,用以熔炼炼剑材料。”
“原来如此。”铁坚似乎恍然。
世间炼剑之火并非只有炭火一种,而更有天火、地火和异火等众多种类。
这当中以炭火最为下乘,其火力往往不足,有时候根本不足以熔化许多矿石材料,此时就需要加入火精等助燃之物来提升温度。
其次便是地火,通常要看具体的火脉品质,才能分辨孰优孰劣。然则地火无常,这对炼剑师而言,控制火候的要求更为苛刻。
至于天火和异火,则没有高下之分,可遇而不可求。
“走了。”姚斌摆放好所有材料之后,便招呼铁坚一声,转身朝殿外走去。
出了大殿后,他又带着铁坚来到了另一侧的配殿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再掏钥匙,而是直接一把将殿门推了开来。
伴随着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股有些呛人的烧焦气味立即扑面而来。
姚斌站在门口,向铁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却并未进去。
铁坚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进入了配殿之中。
一入其内,他迎面就看到墙根处,堆放着一大堆黑漆漆的木炭。
木炭旁还有一小堆一小堆的各色杂物,其中既有一些烧焦的炭块余烬,又有许多混有杂质的黑色铁粉,还有一小堆炼制失败的剑胚……
在墙角处,甚至还有一块砸痕遍布的铁砧,上面已经断去了一角,且积着一层灰,显然是已经被弃之不用许久之物。
“姚师兄,先前不是说有地火井可用,怎么这里还备有这么多木炭?”铁坚看了看后,蓦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