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残念2
他离开了，为了如立下的誓言那般有朝一日有力量保护她……
辗转又辗转，他不知受到过多少苦遭遇过多少白眼，但是他从未放弃过，因为他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姑娘在桃树下等着他……哪怕再忙碌甚至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他都依然坚持每个月给她写信，不写他多么辛苦却任然坚持，只说沿途遇见的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哪里风景美如画……但是比不过桃园的春色。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答应她的那样，做她的眼睛……
他知道，战乱之中，寄出的信十之八九会石沉大海，但他乐此不疲；他也知道，因为自己漂泊不定，不可能收到她的回信，但是没关系。他能够想到当她看着自己的信件时痴痴的笑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在她枕边的盒子里……
……名字，就叫“三四小晴阁”吧！那一刻，在手下人面前，他笑得像个傻子。
很快了，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整整两年了啊！两年里东奔西走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有富豪有大官，也有农民和乞丐，他奔走在烽火狼烟之中，历经数次闲死环生，终于，终于在那一刻看见了一丝光亮，虽然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金三四很有天赋，当他发了疯一样扑到商道上时，那种直觉简直敏锐得可怕。他们在战事稍缓的最北方一步步打下了基础，他相信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价或者说手中的力量成了一颗连皇帝都不能无视的胚芽，那个时候就是他能够保护她的时候。
只差一点点了……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那个小国的国君正因为打赢了一场重要战役宴请群臣，而做为及时缓解了国库危机的人物，金三四赫然被邀请在列，位列前席与君王同桌。
酒至酣处君王讲了一个笑话，说南边有个小国，傻皇帝居然和强敌结盟一起逼死了忠心耿耿的将军，还一把火烧了半座城！那火还是被敌国大军扑灭的……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这得是多蠢的皇帝才能干出的事儿啦！
昏君！他打了个嗝儿，朦朦胧胧听到有人问起那小国的国号，皇帝回答说:
好像叫出云吧……
“哐啷”，他脸色惨白，失了手中玉盏……
……
衣裳褴褛的男子跌落下马，看着眼前的废墟，神情呆滞。他猛然抓住一个路人几乎是咆哮道:“人呢！里面的人呢！小晴呢！”那个人吓了一跳，接着一脚把他踹开，骂了一句“神经病啊，里面的人早死了！”金三四身子晃了晃终于软倒在地，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轰鸣，只回荡着一句话:
她死了……她死了!
“啊——小晴，小晴！”不是说好……要等我的吗……他嘶声吼着，疯了一般冲进那残破的大门。是啊，她一定还在那棵树下，她会对他说:你终于回来啦……
约好了的啊！
他冲进桃园，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脏猛的一阵抽搐，几乎忘记了呼吸。骗人的吧……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慢慢走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他无力的跪坐在地上。
树呢？你呢？
昔我往矣，桃色夭夭；今我来兮，焦土灼灼？
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满园桃色，如今却只剩下几根长满青苔的树干……呵呵，他觉得头好晕，他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他泪流满面……
等着我啊……
“你疯啦！”那个少女泪眼婆娑，夺过了匕首，金三四吃力的看清了眼前少女的容貌:“小环？”他心中忽然涌现一丝希望，他紧紧抓住少女的肩膀，好怕这是一场幻觉:“小晴呢？她和你在一起吧！”小环别过脸，那一个瞬间，金三四如坠冰窖。
……
“小姐她……就是自缢在这棵树下。她让我告诉你，她一直在等你……她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代她看遍世间风景。”那个男子孤独的坐在那个树桩前，神情木然。小环走了，离开时说了一句话:“登徒子，小姐她……真的很爱你啊，所以，别做傻事……忘了她吧……”
他没有任何反应，他枯坐在那儿好像成了一座雕塑。也许就这样枯萎，枯萎的是那颗心……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傻事？没有你的世界，我已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
“我时常会看见她，可是当我伸手想要抓住她时，她却变成了厉鬼要饮我血吃我肉……道长啊，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古老的道观，邋遢的男子神情哀伤。老道士捋了捋白须:“那并不是她，只是被你心中执念吸引来的魑魅魍魉！如果不是因果相连，你早就被它们开膛破肚横尸荒野了。”
他笑了笑:“呵，一次两次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人，到头来还要用那张獠牙利齿来欺骗我……什么狗屁天道……”老道士面色微变，低喝道:“慎言！”
沉默，他忽然开口，他说:“……道长啊，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您能……”他声音缥缈:“……杀了我吗？”老道士摇了摇头:“修道之人，只诛邪魔，凡人生死，皆由天定。”
“天定啊……我忘不了她，终究难逃一死……难道非要我死在那些邪魔手里吗？这就是你们玄天道的除魔卫道吗？”
老道士沉默良久:“如果我能让你忘记她呢？”
“可是我不想忘记她……”
“忘记她和死亡，你选哪一个？”
“忘记她和死有区别吗？”
“那我可以杀死你了……”
……金三四回到了北边的那个小国，他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三四小晴阁，心想自己就要慢慢忘记她了，不知道以后看着这个名字会不会糊涂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呢？还是不要看了吧……就让金三四和她一起离开吧……他找来当初逆境之中也愿意帮助他的人，他说他要走了，老板你们来当吧……
至于去哪儿……他不知道，也许流浪吧，去看看那江河。
他走了很多年，走到他忘记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在走下去，忘了当初为什么会给三四小晴阁起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曾经的手下把生意越做越大，他们请他回去，他却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啊……
但是……该去哪儿呢？
去南川吧！脑海中的那个女孩儿笑颜胜过桃花，他抱着头，忽然泪流满面。南川之南有座山，其名凤凰山，山脉绵延数千里。千余年前道家祖师曾在那里展现绝世道术完成最后一战，她曾说，在那里许愿一定很灵……
对不起啊，我就要忘记你了……但我是那么的想拥抱你啊……
那日他一身青衣，就像和她第一次见面时。他不顾那个小村子里村民的劝阻执意上山，他要登上山巅，去到那个人执一剑横扫天地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因果道则，如果真的有因果道则……
“桀桀桀，哪里送上门来的小白脸啦？”
那个如夜枭般的声音响起在四面八方，如同厉鬼用餐前磨着獠牙……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三爷被初九盯得有些心虚:“我做为一个英俊的鬼不这样就吓不到人了啊！”话音刚落一人一鬼把目光投向了年轻的鬼道传人。秦川干咳一声，对初九皱眉道:“别打岔，认真听！”
“你们也知道，做为一个有涵养的鬼，我是绝不会吃人类这种肮脏恶心的玩意儿的……”初九道长和秦川道长的嘴角同时抽了一下，交换了眼神:果然好想砍死这货！
三爷毫不在意刚才自己一句话已经犯了众怒，继续道:“所以我当时只是想把他吓回去，不然可能会因为扭断他的脖子而弄脏我的手，菜鸡道士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其他妖怪在我面前吃那种恶心的东西，所以也没办法让别人来帮忙，他能够屁滚尿流的离开就最好了……但是那个白痴啊，居然向我打听上山的路……那个家伙居然迷路了，比菜鸡道士你还蠢啊哈哈！”
初九:呵呵，完全高兴不起来……
“……请问，上山的路怎么走？”他双手作揖，礼节到位。那个夜枭般的声音僵在空气中，半晌鬼再度开口:“喂喂，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金三四答道:“我只是想上山，不会逃跑。”你倒是给本大爷滚回去啊！鬼心里骂了一句，然后道:“桀桀，这是本大爷的地盘，我说了算，你说上山就上山，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心中有执念，执念不消味道不佳，你要吃我难道不应该让我处在最美味的状态吗？”鬼大惊:还有这种说法，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咳……说说，你有什么执念？”
“上山啦。”
“……破山一座你上它干嘛？”
金三四沉默下来，望着看得见却不知道从何处去的山峰，他道:“我就要忘记一个人了，我想来这里许个愿……她说在这里许愿一定很灵……”鬼很好奇:“你想许什么愿啦？”金三四摇了摇头:“我是对道祖许愿，又不是你，干嘛要告诉你……”
鬼:“……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啊小子！”
“……你带我上山吧。”
“凭什么？”
“我可以心甘情愿让你吃了我……人间美味哦。”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手指在上面轻抚而过，看得鬼脸色抽搐:
鬼才想吃你啊混蛋!
金三四安静等待着回应，忽然之间周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睁不开眼，只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脚下一空隐隐约约好像悬在了地狱之上，身下似有万千厉鬼呼啸，它们哭喊着，伸出锋利的爪子想要拉住他，但是身边又似乎有某种令它们万分不安万分恐惧的气息，它们颤抖着，它们畏畏缩缩……金三四忽然觉得自己又站在了地面上，他睁开眼，眼前却不是地狱，只是一片黑色的光秃秃的山坡，山坡向远处绵延，那边便是传闻里不受规则束缚的南渊，又被叫做混乱之地的地方了吧？
“我早说了，一座破山有啥可上的？”干净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微微一愣回过头，那个青烟一般的男子一身白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块石头上，青色的眼瞳淡漠的看着他……
没有鬼所幻化出来的妖异，也没有妖物鬼怪那种森然，虽然身形虚幻但却真实……这么好看，怎么会是鬼呢？
“喂发什么呆啊，莫非被本大爷英俊的外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金三四犹豫了一下:“不，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你这张脸，丑得很有水平……”
鬼:“……”
金三四转过身，看着光秃秃的山头，有些悲伤。听玄天道那个老道士说一千两百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道与妖的惊世大战，最后以妖魔败退道统重创而落幕，战事之惨烈比起凡人军队犹有过之。那一战道祖重伤，玉玄门近乎全灭，上万道行高深的道士在此处长眠，道兵折大道蹦，最后道祖拼近全力逆改了此间天地的法则，从此妖鬼难渡道士不行。
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他忽然笑了。
如果求上天没用，那在这个地方求你呢？
下辈子，下辈子还要让我遇见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