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举盏,唯独乔凌霄端着玉色螭纹酒盏在细细端详,鉴宝似的安静得很,战寒见此情景,自得意得眉飞色舞不住劝酒。
百里天姿自了解,乔凌霄出自名门侯府,便是此盏在大广绝无仅有,他亦不至于沉迷于此。这便留了个心,举盏与乔凌霄碰了个响的。
酒盏果然是个好物,不只色泽通透上乘,便连碰击之声也如梵音人耳,令人心神为之一震,瞬间清宁。
乔凌霄立时会意,再次举盏,与同行几人轮番碰击同饮,倒也畅快。
酒过几巡,战寒劝酒的频率倒是慢了下来,细细看来,微醺的脸上似有若无挂了几分阴鸷之色。
乔凌霄不知是真的喝多了怎的,倒头便歪在了酒席上,接着是百里天姿、公子影,还有绿湖双煞,无一幸免。
“这,这,这,姿儿是个海量的,怎的今日竟如此不胜酒力了?难道……?战兄,你……这是何意?”公子岚不知何解,却知道百里天姿是着了战寒的道儿了。虽说父亲与义王昊是一条道上的,义王昊与大水邑主晟是对头,但战寒毕竟出自吉安,自小便与他交好,情谊深厚,从未受两王关系所影响,今儿这是怎么了?
战寒并不掩饰,阴阴笑了笑道:“岚弟的话为兄我是深信的,为兄是怕岚弟也是着了他人的道儿了,如今非常时期,岚弟万莫见怪。若查出此女实乃岚弟未过门之内眷,为兄定然毫发无损送还岚弟,并亲自致歉。”
“来人,请小姐到夫人苑中暂住,既然来到大水,为兄当盛情待之。岚弟若不放心,一同前往便是。”
公子岚到底是心虚的,他知道百里天姿的身份,当然也知道当中之贵重,更何况,他甘心所属,这便宁弃吉安暂不管,也不愿弃百里天姿而不顾了,这便应了,跟随战寒一同进入大水城邑。
百里天姿一行人等倒没遭罪,进了大水邑便被送进了战府后苑,战夫人的苑所。因大广王室乃至达官贵人都爱圈养禽鸟兽类、种养奇花异木,所以大广自王家后宫居所至官僚家眷住处都称之为苑。苑,在那个时空,是最完全最尊贵的贵族住所。
再说这个战夫人,却是个会催心术的,经她手法催心的人,不管多深沉的人,有多少隐秘的心内事,都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多年来无人幸免。
不过,此术有一缺陷,就是被催心之人必须得先被迷倒,否则无效。
为此,战夫人得了夫君令后便都细心检验了一番,确认过五人都已是被迷倒了的。
因被作法之人都会有一阵阵心理斗争,心事越重的人就越是痛苦的,战夫人看着百里天姿精美绝伦的轮廓,倒希望她是个纯洁无瑕的。连连道了几句“但愿不是……”后,战夫人便开始作法了。作法前,众人皆被已隔于外室,以防被侵扰乱神,室内一时间寂静一片,尘灰落地亦闻其声。
待得作法成功,几人便要被轮番问话,公子岚在外头紧张得额角沁满汗珠,他几次怕“媳妇儿”遭罪想要冲入阻止,都被战寒强势拦下。
好不容易,战夫人终于疲惫推门而出,道了声“但问便好!”便去了内间。
战寒入内,示意公子岚亦坐下,一同等待问讯结果。
几个巫师着装的人随后鱼贯入内,有男有女,女的自是对付百里天姿的,男的不用说便是诱问公子影他们的了。
公子影他们答得都是稀里糊涂的没人能够听懂,一会说自己是拣来的孤苦无依的孤儿,一会说自己是个失了忆的流浪儿,求求大神能告知身世云云。
那边战寒听得脸都绿了,觉得定是有诈,令人点上“熏香”,请夫人来重新施法。
公子岚当然知道那些“熏香”的功效,他当然不乐意看他的心上人再被迷昏一次,这便起身道:“岚觉着不必多此一举,这些人都是姿儿的奴从,姿儿又是个心善的,此等身世才属正常。战兄可耐下心听听姿儿所述,便见分晓。”
战寒深信夫人的功力,也探过几人的脉象,确实还都在混沌昏沉状态,这边示意点香婢从退下,继续听百里天姿如何吐露心事。
“姑娘,你可记得,你自己是谁?来自何处?”
“我是姿儿啊!嬷嬷你好无聊……失忆了吧?”
虽答得混沌,却险此把那女巫气得翻白眼。
公子岚在那头强忍着爆笑,这丫头,你这假得也太假了啊?如何取信于人?
“敢问姑娘,你经大水邑,所为何往?”
“听说南荒……有神祗……想看”
“岚公子可是你夫君?”
“嗯?”
“当真?”
“嬷嬷若喜欢,我可以作主,纳你为妾的。”
语气混沌,却字字清晰,这……。公子岚悄悄儿看着战寒的脸由绿变寒再变紫,心知不好,这丫这回是玩大了。
“战兄,难道还是觉得有诈?”
“岚弟觉着呢?”语气阴鸷悠长,听得公子岚不寒而栗。这下如何是好?恁他巧舌如簧,却一句话也接不完整了,哭笑不得啊!
“我……不知怎样才能……解释清楚,姿儿她……人长得标致,却一直就这个状态啊!……唉!”
不过,他不愧嘴上功夫了得,这脑子灵光一现,马上搭拉着脸,一副认命的死样,道。
“岚弟是说,弟妹她智力……?”
“可不嘛!她三岁时那场高烧啊!时好时坏的……唉?所以才不想让战兄见笑。”
“难怪酒席上就感觉不对劲。”
“可不嘛!哪个姑娘会跟一群奴从混在一起的?”
“是了!是了!那岚弟何必委屈自个儿?”
“唉!喜欢上便忘了计较这许多了,我就是喜欢她!”
“难得!难得!来人……上酒……咱兄弟俩继续喝酒……喝……”
“来人啊……把这一干人等,打入大牢。”
“战兄这是何意?”
“既然岚弟割不下喜欢,为兄便做这个罪人,拉兄弟一把。入了我这牢房,弟媳这病自然便痊愈了,岚弟且宽心畅饮便是……”
这时,百里天姿已被人一左一右架起,向外拖拽。从贵客变成阶下囚的频率也太快了吧?公子岚霍地站起,身上配剑应声出鞘,抢步上前便拦在了百里天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