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苑的一处断崖旁,圈养着一只雄鸡的头凤的尾鹦鹉身子的鸟,仔细看来,又有点三不像的感觉。看它弹跳起舞的曼妙与敏捷,绝不是这半墙藩篱就能困住的灵鸟,然而它却像受了指令般的,只在它的地盘蹲守,且不允许它鸟它兽盘踞,它就喜欢一只鸟的“单身生活”,住得那是安之若泰。就像一只执拗的痴儿,要等着它的伴儿回来。
在峰苑,像这样被改造得古灵精怪的动物太多了,如果全都放出去,可组成一个由几十上百个鸟兽类武林高手的小分队。
“凤哥”——那只灵鸟的尊名。它今儿尤其的兴奋,踩着舞步甩着头晃着那熠熠闪闪的长长的七彩凤尾,卖力而执着,一副邀不到宠不罢休的架势。
原来,在离它不远处的一条清溪旁,一棵遒劲的老树上,倒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小童正以非常投入的状态正在吹笛,笛声绵延婉转,优悠如缕在林间飘扬。仿佛远处云岚之间不明就里的故事就要被惊醒,又好似总有一丝一缕牵念在指尖撩动至心里,却不知,魂系何处。
笛声骤停,老树上小童一个倒冲,身形便已闪到了凤哥身边。凤哥倒退几步,佯装着要倒的架势,眼神里俨然一副“公子你扶扶我啊!”的邀宠之意。
那年那月,那个眼高于顶艳压天下群芳的女子,也是用这般模样捣弄她的云哥儿的。凤哥十分怀念那些日子,云哥儿面红过耳的模样,总能逗得那女子笑声似银铃样儿俏丽得如山那边的迤逦不散的霞光。它喜欢看女子那副模样,更喜欢女子装着宠它而不理他的样儿,纵然它当时羡慕嫉妒恨得抖擞身上的羽毛以示不满,它仍怀念有她的日子。
“诶!我说凤哥儿,你倒是说说,小哥我怎会觉着,你如此的熟悉呢?”
小童蹲在凤哥跟前,眯着他那澄澈清明的眼,眼里那迷离的神彩如绽开在心湖上的涟漪,涟漪却如镜中花水中月,美而幻。明明写满故事,却总有一堵心墙横亘在视野前方,而前方还被浓浓的云岚阻隔。
凤哥别开头,眼里写满了不屑,脸上写着“哥有满腹的心事,就是不愿与你说”的样子。但它终归只是一只鸟,一只有情的鸟,情敌当前,腹诽一下是必须的,不然也太不爷们了。
“能不熟悉么?想当初不是你,她又怎会移哥别恋?”
小童见它这副模样,看来他的直觉并不是错觉,以他二十几岁的心智,不可能会因臆想而产生幻觉。在这峰苑里,哪个方位住着哪位“大神”,他似乎都很清楚,只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是自哪来的直觉!
一定是师傅作怪,不然他怎会连前世的所有经历都记得,就是记不起这熟悉的一切,还有他今世来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记忆,都空茫一片。师傅她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然挺喜欢凤哥儿的,他感觉它什么都知道,那它一定知道他所迷茫的那些幻觉,会不会是他丢失过的记忆。或许,它能告诉他答案。
“凤哥儿你想不想出去玩啊?小哥可从没见你离开过凤栖阁。”
此话一出,凤哥已颓废转身,又来一个引诱它犯错的人,它可是只钟情的鸟,它要在这里乖乖地等她回来。
小童似乎不甘心,勾勾手指再次示意它过来。今天,他一定得说动它,因师叔上次带他来的时候说过,它在等它的主人。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对它们这么熟悉,那么它们的主人,他是不是也很熟悉?所以,他要放它出去,去找它的主人。
“等是等不来你要等的,你得去找……”
凤哥别过去的头终于转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瞪着他。不过,他的建议最后还是被它推翻了,看见他殷切紧迫的眼神,它再次确定,他是有目的的。
不,只有在这里,能等到她回来。
看见凤哥高傲的再次别开头,小童还是不气馁,反而对这只执拗的三不像更有信心了。越是执拗,越有可能帮他找到他想要的谜底。
他强烈的感觉得到,它的主人,一定跟他有很深的渊源。
甚或,是他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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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你真的要放他走?”
因知对这个男孩,总会有许多的舍不得,许多的不放心。她不像师姐,她没有目的,她就只想护着他,想他一切安好。
“让他走吧!这里圈不住他,他去过的那个空间,那些科技,不是我的功力能操控得了的。就像我始终扰不了他的梦,他的梦很快会让他恢复所有记忆,这是他上一世去过的那个空间赋予他的能力,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能力!”
因碧在炫镜中看着他耐心的模样,有些欣喜,也有些担忧。天知道他是个多聪慧的孩子,又得了前世的奇遇,他将会为大广带来福泽还是灾难?这刻她心中真的没了底。
因知自是知道师姐在担心什么,她心中倒是笃定的。那孩子,不管是原来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是一样的他,善良而真挚,聪慧而睿智,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样想着,她已然走了出去。
因碧看着她裙裾迤逦而去的身影,不觉苦笑。她还是那样,从不舍得放下他。只有她知道,在这之前,他们的前生已是三世相随的母子!这一世过后,将会缘尽。
或许,在缘尽之前,冥冥之中她还想尽一份做母亲的心。
自峰苑回来,小童似被霜打般的无精打采,那只三不像,真尼玛的太固执了。他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就换来它礼貌的请他离开,它的礼貌就是放了一只它认为很珍贵的屁。
主人跟它说过,不到绝境,它不可轻易放屁,因为它那屁足以熏倒一个武艺高强的绝顶高手。但是面对主人的心上人,它的情敌,他也太能叨了,叨得它不得不放屁请他离开。
迎面走来一个清丽得让人感觉走进了雨后清荷丛中的女子,女子的笑灿若星辰,她在他跟前永远都这样,这样的温婉与宁静,总让他有种回归自然的感觉,没有压迫只有自由。
“云儿,怎么了?”
女子轻声道,继而很自然便牵住了他的手,那牵手的感觉,像极了母亲。小童不只一次愕然过,然后每次都这样,这样呆呆的看着她宁静的对着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