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只渔船有一桨没一桨地划着,冲破雾色缓缓而来,看样子应是满载而归,并不急着回去。船上三个渔民装束的男子看上去都很和善,他们虽没有靠近的意思,却也关切地多看了几眼小船上的父子俩。
小船上的父亲并没打算求助什么的,虽然他们看上去也缺衣短物的,但这位父亲并没打算搭理他人。倒是他身边流着口水歪着脑袋的儿子冲着对面船上的人傻笑,在这茫茫大海里,能见着几个人烟绝非易事,看样子这孩子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人了,便是见到陌生人也倍感亲切。
见那孩子这个样子,渔船终是慢慢地靠了过来,还是有一桨没一桨的,样子慵懒,好像并不是想要靠近他们,只是要从他们身边路过而已。
终于,一个身材高颀的渔民小子对着小船扬了扬手,也冲那孩子善意地笑了笑,然后有点腼腆地向男子说明来意。
“前面的路最近很不太平,先生是路过的吧?我看孩子还小,不如到我们村上住一宿吧!明一早,让渔村的人带你出去。”
孩子听不懂大人说什么,似乎意识很混沌,但却伸出手索要抱抱,还很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父亲。
船上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去看那父亲的脸色,父亲似乎不介意孩子对他生分,探了探身子拱手一礼,并不说话。船已经划开了去,便要从他们身侧擦过。
三个渔民小伙似乎见惯不怪般的,自我解嘲般的耸了耸肩,任其过去。
那船没划出十丈,听见那父亲在问。
“去你们那,我没钱……,没钱可以留宿吗。”
终于开了口,不过语气听上去倒不像他缺钱,而是没钱他也可以很理所当然的去提要求。
渔家看来民风淳朴得很,并不在意他话中不恭,那身材高颀的小伙把船又靠了上来。
“可以的,我们渔家也没什么可招待的,随便一宿不需要钱。”
那父亲不再说话,抬头望了望突然横亘出来的两座大山,中间就一道峡谷可供来往行人通过。想要绕过大山通行,恐怕小船至少得走上一天,这左右都一望无际的大山,倒让他不得不接受渔家小伙的好意。
也难怪之前没看到有山,这海上蒸腾着阵阵雾气缭绕,抬眸处尽是白茫茫一片,离远怎样都看不出此处会有如此大山挡路。
两只小船一前一后进入了右边大山一处入口,大山到处是夭矫老树,苍翠蓬勃,远远看去像一块无瑕碧玉,根本找不到入口。若无人牵引,谁也不知在这陡峭山壁密林深处还找得着住人的地儿。
入口似乎有机关操控,小船进入后,两旁夭矫老树便会自然合拢,形成了对外的天然屏障,渔民小伙怕引起误会,进入前便做了解释。说是峡谷深处经常有海盗出没,渔民祖先为了生存才设下的天然屏障,只为提防海盗。
也难怪他们能安然无恙地在此长期生活多年,这暮色苍茫之中,他们的进入大山便好似小船儿突然消失了般,叫人无从寻起。
这让在外也漂泊过数年的男子都暗暗赞叹,所谓适者生存,不只是逆来顺受,更多的应是与自然共相唇齿的契合吧!
当然,这样的屏障也只能难住一般的人,对可以后来居上的人是毫无作用的,比如此刻正在渔村守株待兔的某人。
小船终于停在了一处全石头建造的渔村边上,不得不令人遐想,该渔村的先祖是不是哪处仙山下凡的仙家,便是石头建成的渔村格局,却有一股仙家的味儿在里头。
船上男子便是感到意外,倒也未显出慌乱,牵着小儿便跟着渔家小伙下了船。
父子二人被带进一处雅致的院落,走过大院便是前厅,前厅里坐着一个俊秀的青袍男子,便是隔得远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一眼就能感觉得到,他是个非一般存在着的人。
三个渔家小伙已有两个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只有身材高颀的那位留下来安排这父子俩的住处。
小伙并没打算带他引见里边那边,只道那位是他家兄长,也是这村里的能说上话的人。
既非村长,竟有如此风范,可见村长亦非一般人物哪!也难怪一个小小渔村胆敢住在海盗的眼皮底下,也难怪这周围的防护牢固得有如铜墙铁壁。
那孩子进了这里,倒没显得那么混沌了,甩开父亲的手便摇摇晃晃的往里走,他也看到坐在里边儿的男子了。
“我儿,不得无礼……”
那父亲抢上一步,便把孩儿拽了回去。那青袍男子也不看他们,只细细端详他手上的一块玉,似若有所思又像无比陶醉。
既为客,当然不能扰之。那父亲也就没打算主动去理会谁,就这样将就一夜明日便走,无需理会他是谁,这便跟着那渔家小伙去了后堂厢房。
看此处格局,便知是良善之家,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便该吃吃,该睡睡,也没多问。加上一路奔波劳累,早已疲乏不已,哄着孩儿倒下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他习惯地伸手一摸,孩儿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便三两步冲出后堂,直奔前厅。
正想闯入前厅,已听闻那渔家小伙的声音在哄着他家小儿用餐,心稍稍放下不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人未清醒就冲了出来,把他吓得够呛的。
正想回厢房收拾行里走人,却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说话,语气清冷,却满含惋惜。
“这孩子能捡回小命就不错了,便是神仙也恢复不了了!”
听得他又是一个踉跄,现如今的境地,他最怕就是听见这样的结论啊!
不!
他才不信。
她一定能救他。
快步回到厢房,拿了他少得可怜的行里,匆匆又赶回前厅。才想进去带了孩子便走,却听得那好听的男声又道。
“不是不想救他,是实在无能为力。便是有一线生机,人家父亲也未必愿意相信。”
男子僵在那里,似有了一丝迟疑,与其到喜欢的女子面前示弱,还不如治好了孩儿再去见她,顺便伺机调包不是更好?反正没人知道他易容术了得。
如此,他的儿既有望圆他宏梦,又成为他心爱女子的徒儿,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