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赵锦去了扬州。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名不虚传。
他刚刚结束了一个繁重的项目,为了忙这个项目,他连年都没有过好。收尾工作细碎繁杂,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当时便想着项目结束了,一定要出来好好放松一下。来扬州是他年前就打算好的,他没做多余的攻略,想着到哪儿算哪儿。
赵锦瞅到一家店——“文印阁”,店面古色古香,清新别致,实在是合了他的眼缘,便抬脚走进去。
掀开门口挂着的珠帘,进到店内,赵锦发现这家店铺面积不大,靠墙的木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印章,一面墙上挂着不少字画,墙角摆了绿植,红木桌上摆着陶瓷的金鱼缸,缸里有几尾金鱼悠哉游哉地游来游去,好不快活。那边竖了扇屏风,遮了视线。
前台后的人正全神贯注地埋头玩着手机,丝毫未注意到他的闯入。
赵锦故意又发出了些响声,那人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微笑道:“欢迎光临,请问是要刻章吗?”
小伙子长得很精神,浓眉大眼,看着十八九岁,笑得很得体,赵锦注意到他的游戏界面,发现已经灰了。
他笑了笑:“我先随便看看。”
小伙子又笑:“好的。”说完又低头鼓捣他的手机去了。
门口传来了珠子碰撞的清越声。
赵锦循声望去。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他突然就想到这句诗。
那姑娘很美,带着一股独属于扬州的美,温婉动人,气质干净,她站在哪里,哪里便是一幅画。
可他突然又想着这两句诗终归是太轻浮,太惹人误会,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得更好的诗了。
杜婉掀了门帘进来,也注意到店内多了位男士,她想着应该是顾客,便微笑着走近:“您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赵锦看她:“我先随便看看。”还是同样的回答。
杜婉微笑着点头表示了解:“那您先看看吧,这边是已经刻好了的样章,有不同材料、不同大小的。如果您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赵锦注意到前台后的小伙子已经放下了手机,看向这边:“姐,你回来啦!”
杜婉走到前台:“是啊,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小伙子嘻嘻地笑着:“不了,我在这儿陪你一起看着,保证不碍你的事儿。”
赵锦仔仔细细瞧了瞧架上的那些样章,转了头问道:“老板,你们家的这些印章都是纯手工的吗?”
小伙子倒是挺活跃,也不玩手机了:“是啊,是啊,那些章都是我姐自己亲手刻的。买了的人都说好。”
杜婉瞋一眼自家弟弟,有些脸红,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夸奖。
赵锦注意到她的羞涩,有些意外,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这样美好的姑娘,羞起来,动人极了。
他收回了目光,又端详了半晌架子上的样章,挑了个自己中意的,对那姑娘道:“我想要个这样的。”
杜婉走近,接过来看了看:“这是块封门青的。”
“封门青?”赵锦皱了皱眉,没懂。
“就是这种石料的名字啊,”杜婉抬眼看他,又拿着样章,垂了眸仔细讲解,“你看,它的颜色淡青,有点像春天萌发的嫩叶,质结细腻、微透,用它来篆刻印章,最宜走刀,尽得笔意,是难得的珍品。封门青以清新见长,象征隐逸淡泊。它被称为石中君子,性状跟文人含蓄而不张扬、矜持而蕴内秀的品质相契合,所以古代的文人雅士们啊,都很喜欢用这种石料。”
赵锦垂头看着姑娘认真的面孔,有些沉沦。
他对这些完全没有研究,只是瞧着这块好看罢了,听到自己选的还不错,到底是满意自己的眼光,便扬了扬眉:“那就这块吧,我喜欢。”
杜婉抬眼,撞进他的目光,赵锦生得高大,眸色黑沉,杜婉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他的瞳孔里有自己小小的一团。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假装不经意地略退了退,复看向架子上的印章:“那样式呢?”
“您手上的这一块雕的是母子兽。”
赵锦仔细看了看,像是那么回事儿,沉吟片刻,便道:“那就雕麒麟吧。”
杜婉莞尔:“好。”
两人又就字体、大小商定了半天,确定好一切,杜婉便引着赵锦朝前台走去:“您请这边来,我需要登记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因为是手工雕刻,制作周期会有些长,到时候我会把成品寄给您。”
她走到柜台内侧,拿出笔记本,翻开了便递给赵锦:“麻烦您在这里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赵锦写联系方式时,就听到小伙子跟杜婉闲聊:“姐,我过两天就回学校了啊。”
杜婉偏头看他:“好啊,回去好好学习。”
小伙子便揽了自家姐姐的手臂,收在怀里:“唉,舍不得呀。”
杜婉失笑。
赵锦正好写完,便看到她这一笑,生动极了,堪堪撞在他心上。
美色惑人。
他移开目光,又瞧见小伙子揽着她的手臂,他略略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笔记本递还给杜婉:“写好了。”
杜婉将手臂抽了出来,礼貌地接过笔记本,瞧见男人的字迹飘逸隽雅,实在是好看。又想到人家都说“字如其人”,确实是说得不假,他这人也好看,比字还好看。
她敛下心思,道:“好的,做好了我会联系您。”
赵锦笑了笑,开口:“那我能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杜婉道:“当然可以。”
顾客有需要,当然可以。
小伙子拿手支着头,闻言便从桌上的小盒子抽了一张名片出来,递给自家姐姐。
杜婉接过来,将名片递给赵锦:“这是我们店的联系方式,您有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咨询。”
“好。”赵锦接过,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