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是心动的感觉!”就在这沉寂下来的院子中,那专门破坏气氛的声音如期而至一般的在院子里响起,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将逍遥心中的静湖砸出一片波澜。
“尹~常~!”逍遥咬着牙,回头瞪着依靠在院子另外一个入口处的尹常,语气仿佛恨不得要将他就地处决一般。
“欸!这可不是我故意偷听的啊!”尹常无奈地摊开手,道:“谁叫你搞那么大的动静,我就过来查看了一下,没想到正好撞见。”
“那你现在可以滚了,”逍遥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随后便是躺在了屋外的木廊上。
“一起吃饭呗,反正我来都来了,而且待会还要一起去找书老,”尹常厚着脸皮坐在木廊上,因为怕逍遥起身揍他,还特意留了些距离,道:“我刚刚也让凛儿去处理鱼了,她待会应该会和默儿一起把鱼送过来。”
“随便你吧,”逍遥随口应道。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坐着,尹常闲得无聊,便是自言自语的企图引起话题,道:“说起来,我虽然看过下棋的高手会自己跟自己下棋,但我还真没见到过一个人可以无聊到自己控制木桩跟自己打架的。”
“现在你不就见到了?”逍遥白了尹常一眼,冷冷道。
“你说,书老昨天叫我们锤石头,究竟有什么用意?”
“不知道,”逍遥坐起身来,道:“你这么笨,还是等他老人家亲自指点你算了,现在能让我好好欣赏樱花行不?”
“行——!”见逍遥不想多话,尹常便顺着他的意,用拖着老长的语调应了一下。
但是尹常又怎么闲得住,在保持安静了几分钟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闷咳几声,带着醇厚的男音正色道:“话说,在默息山遗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动手杀死杨许富?”
尹常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到了逍遥将木桩破坏的那一幕,在看到逍遥面色震怒的瞬间,他想起了逍遥对战杨许富时,神情也是这样,让人感觉到了些许震慑。
他声音听上去异常认真,被他这么一问,逍遥专注的神情也随即被打破,沉默了一会后,他侧头瞥视着尹常,眼神严峻,道:“杀人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切!”尹常不屑一顾地冷笑道:“一刀下去就完事了,哪来那么多事!”
“你第一次自知要犯大错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逍遥说道:“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打坏,偷东西,惹到社会混混,把同学打伤致残,甚至是,杀人!”
“......”
逍遥的瞳孔一收一扩,表情凝滞,道:“脑袋里面涌出无数想法,但是却又觉得一片空白,感觉没了心跳和呼吸,身体冷颤不止,那种感觉,你体会过?”
“简单来说,就是害怕呗,”尹常毫不动容,道:“你害怕这些东西带来的后果,后果可能是把自己毁了。”
“甚至是身边的人,”逍遥很快接话道,他看向樱花,仿佛是得到慰藉一般,神情也缓和了很多,道:“如果我是孑然一身,就没必要顾虑那么多了,可以放开手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还记得学校的事情吗?”逍遥完全放松了下来,缓缓道:“那一次,我得罪半个班上的同学,他们甚至叫上一群狐朋狗友来寝室堵我。”
“嗯,”尹常眉目微凝,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道:“那时候有人好心叫你不要回去,毕竟有几十个人等着你。”
“呵,”逍遥轻然一笑,道:“那可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如果我真的害怕,又岂会正面面对。”
“一开始我还真的害怕,”逍遥又很快补充了一句,话语中带着戏谑,道:“但我很快想明白,就算被打一顿,受伤的也只是我自己,而且毕竟我也有错,如果可以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挨一顿打也算是便宜我自己了。”
“但是啊...”逍遥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有些凶恶,仿佛是看到了口中往日的情景一般,道:“真要打起来,我也不会只让自己吃亏。”
“不过反正没打起来不是吗?”尹常说道:“大家都是学生,在寝室打起来,一旦被老师发现,处分是少不了的。”
“嗯,结果也就是那样,”逍遥稍稍闭上了眼睛,转而轻松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我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敢怼,却为什么不对杨许富下杀手。”
尹常默认了这个问题,逍遥便是正色道:“因为杀人和其他错误不一样,犯的错或许可以弥补,但是被杀死的人,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想想,我当时不杀杨许富,原因有三,”逍遥说道:“一是因为杨许富附身于周明的身体上,我杀了他,周明也会死,那我不就错杀了好人?”
“二则是杀人这件事情,”逍遥声正字锵地说道:“无论对方是正是恶,杀人就是杀人,那怕对方是手上沾满血的罪大恶极之人,杀了他,便是和他也没有区别,我不想以自以为正义的名义去杀人。”
“而最后一点,我们刚刚谈话的时候就说了,我害怕犯错,是怕葬送了自己的前途没错,同时也怕害了别人,”逍遥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道:“我以前总以为什么事都可以一人承担,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孤单的,每个人的存在总会影响到其它的人,无论他自己注意与否。”
逍遥扬天长叹道:“一个人可以是儿女,可以是父母,可以是丈夫,可以是妻子,就算是无亲无故的人,无论是待在原地还是流浪天涯,总有人会记住他。”
“我杀了一人,影响到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人,还有被我杀掉的人,以及他身边的人,”逍遥徐徐道。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尹常也是愣了半刻,片刻后,便是轻笑道:“你这思想放到古代、故事汇里面还好,放到现实,就是放屁!放屁你懂吗?你跟我难道不是一个世界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最重要?钱!是钱!懂吗?”
尹常的语气越发激进,可是逍遥却从中听出了端倪,那企图用激动高昂的声音掩饰的不屑笑意,他便是笑道:“来这个世界后也没看你有什么钱,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世界不同,有若樱这个富...美女养我!”尹常快速反驳道。
“呵呵,”逍遥轻松一笑,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这和我杀不杀人挂不上钩,杀人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干得出来的。”
“那好!”尹常猛地一拍木廊,戏谑道:“那以后惩奸除恶的事情老子来,你这娘炮在一边看着就行。”
“娘炮?”逍遥回头,冷眼瞪向尹常,低声道:“那我们来切磋一番?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这个娘炮?”
“切!”尹常连忙把头撇向一边,道:“今天有点不舒服,下次再说。”
“哈哈...”逍遥释然地笑出声,两人之间的争辩,在无形中变成了交心的玩笑话。
在那笑声消失后、院内恢复安静的一刻,尹常轻轻低喃了一句:
“这就是:仁者难弃仁吧。”
“什么?”逍遥一时没听清楚。
“等等!”尹常忽然眼前一亮,忙抬手示意道:“等我酝酿一下。”接着,便是神色凝聚的思考了起来。
片刻后,尹常猛然开眼,锤手道:“可以了!”
“咳咳!”只见他干咳了几声,旋即站起,摆出一副远眺似的文人模样,缓缓吟道:
“年少心无尘,不知世道深,相谈了无益,仁者难弃仁。”
“哦?”逍遥斜眼看着尹常,嘴角微微一翘,勉笑道:“这算是在夸我吗?”
“那得看你怎么理解喽,”尹常装出深沉的模样,同样以笑相应道。
逍遥的话对尹常并无太大感触,他只是想起来之前在默息山时,李德对逍遥的“仁”的解释,当时的他一头雾水,而现在的他,或许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