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特别兴奋。像是去郊游的小学生。但是也很害怕,像是要领成绩单的高中生。心脏跳动得极快,呼吸得非常贪婪。
从寝室到教室不到200米的路程,平时我要走五分钟,今天我却只走了一分钟。但我确定我是在走路,连小跑都不曾。真是令人不安的反人类操作。
一分钟实在是很快。但是在这一分钟里,我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到麻木的消息,嬉笑打闹的初中生在讨论,谈恋爱的小情侣在讨论,疯狂追星的同学放下明星八卦在讨论,甚至学校领导都在议论纷纷。
在昨天午夜,M国官网,推特,等等一切无比正式严肃的平台上,都同时刊登了一条消息:Today is the beginning of the new world.
现在时间七点整,本应该是一天美好的开始,但我满心不安。
到教室后不到五分钟,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即便五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空气陡然沉闷下来,耳边也只剩大雨倾盆的嘈杂和似有若无的飞机的轰鸣。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词,但我没有抓住。
当我看见被雨淋的人开始倒地颤抖,发生异变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释然。
一切本该如此。
我的心脏渐渐平静了,呼吸也减缓了。外面一片混乱,而我不动如山。
——唐苛;女;十八岁;国籍:C国;种族:九级新人类。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我是九级新人类。
“唐苛?唐苛!”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我茫然的抬头,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程扬。我以前的同桌。班上的人都说他高冷,因为他对男女生甚至是老师都爱搭不理,但是谁让他优秀呢,高富帅,成绩好。德(划掉)智体美全面发展,我也曾为了要和他同桌担心受怕了许久。传闻,他不好相处,但谁知混熟了以后,才发现他就是个傲娇的傻哔——
但是现在我看见了一个我没有见过的程扬,他向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校服,此刻凌乱非常地套在身上。外套没有拉拉链,短袖也没有扣扣子,显得他比女孩子还精致的锁骨更加明显,利落的短发上沾满了零零碎碎的水珠。表情慌张却眼神凶狠。仿佛与生俱来般带着一股戾气。
“唐苛!”程扬跑到我面前,双手扳过我的肩膀。我感觉他很用力,关节都扣得发白,但是我却一点都不疼。
“怎么了?”我说,一边嫌弃地拍拍他滴在我身上的水珠,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等我细想,就看见程扬十分惊愕的表情,我被看得十分不自然,阴阳怪气道,“干嘛慌慌张张的,水都弄我身上了。”
程扬突然触电一般地将我推开扯了一把纸巾扔我脸上。
“神经病啊!”我哭笑不得地拿下纸巾,却看见他一脸复杂的神情。
但是这一次,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声尖叫打断。
我转过头去,窗边的一个女孩向后仰倒在地上,她面前的窗户伸进来一只青黑青黑的手,由于被防盗网卡住而无法全部伸进来。
“丧尸。”我听见程扬沉重的声音。
“新人类失败品,赵甲。”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
说完我一惊,立刻看向离我最近的程扬,程扬依旧面色凝重,好像并没有听见我说话。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说出声。
我又一次看向那只丧尸。
“新人类失败品,赵甲。”我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新人类”?我是“丧尸”?
“砰——”又是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程扬回旋一踢把门关上了,上了锁,外面聚集的丧尸越来越多,窗边的同学也把窗户锁上了,只剩下赵甲那只手卡在那儿关不上。
防盗网已经被摇晃的有些松动了,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程扬拿了扫把,想把那几只手打出去。
丧尸没有痛觉是我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是,仅打了一下,扫把就断了。
“程扬。”我轻声道。
“别害怕。”程扬又拿起另外一把扫把,这次他没有再打,而是将本就松动的防盗网推了出去,摔倒一片丧尸,然后迅速关窗锁好。
“程扬。”我又道。
“别害怕。”程扬的声音又轻柔了一些。
不,我不害怕。我只是想说,程扬你的手臂受伤了,但我最终没有说出口,伤口是会感染“丧尸病毒”的,而目前程扬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欢迎来到末世。”我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程扬突然惊恐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我一愣,他听见了?之前不是都听不见的吗。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是有一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冲动。
“我说……”我向着程扬诡异一笑,“欢迎来到末世。”
我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了一声尖叫里,但是我确信程扬听见了。他的表情又惊恐转为复杂,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完全不理会教室另一头的窗户被丧尸打碎。
我不敢看他,他的眼睛深邃透亮,像我初见他时那样,让我感觉我的一切都无处遁形。于是我转过身朝那扇破碎的窗户走去。
但我依旧听见了程扬的声音,清晰却低沉。
他说:“还好是末世不是末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离他这么远还能听得见他的呢喃,或许是幻觉吧。
我没有回头,拿上我平时装X用的玩具小刀,向丧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