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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尘凡俗

夜深寂缪,众人皆已睡去,偶尔传来梦中呓语,也尚不可知。突然“砰”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一道黑影闪动,手中短剑划过一道流光,直刺床榻。

“乒”“乒”“乒”

黑暗之中突然探出一柄长剑,将短剑格挡住,斜劈两剑,将来人逼退,那道黑影略作迟疑,夺门而出,长剑却如附骨之蛆紧随其后,“刷刷刷”又是三剑,快若闪电。

黑影疾身后撤,却仍未快过长剑,“嘶”的一声,脸上面巾被挑开,长剑已架在脖颈处,竟是雨晴此女。

持长剑之人缓步近身,正是冷七,只见他面色阴沉,厉声喝道:“早就察觉你有古怪,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这是,房间内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人,正是睡在此间的李思峰。他双目通红,身子瑟瑟发抖,似是受了惊吓,一见到冷七立马躲在他身后,探头看向雨晴,立即怪叫一声:“啊……魔鬼,魔鬼!”

打斗的声音太大,吵醒了众人,苏澜披了件衣裳跑出来,惊呼道:“冷大哥,出什么事了?”“雨晴姑娘,你……你怎么……”

苏澜见二人都不说话,忙跑过去,好言安慰受惊的李思峰,便似哄孩童一般,李思峰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阿扶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犹自揉着眼睛,还未看清眼前一切,就觉喉头一紧,已被人扼住脖子,惊得连声呼救,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瞎喊什么!”言语颇为严厉。

阿扶赶忙捂住嘴巴,去看身后,正是白日里那位老妪制住自己,心下大安,不知怎么,他对这老妪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老妪冷声道:“快放了宫主,否则我杀了这小子。”

冷七打量着老妪与自己之间的距离,长剑一花收了回来,就在众人以为他妥协之际,只见他身影连闪,眨眼功夫就把阿扶救了过来,长剑依旧架在雨晴颈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老妪反应过来气愤不已,飞身扑来,却见雨晴幽幽一叹,沉声道:“婆婆,莫要勉强,你我二人联手,也斗他不过的。”

老妪顿时呆立当场,进退两难:“我……宫主……”

雨晴摇头道:“不必再说了,技不如人,也无怪甚么,只是大仇未报,心中仍有不甘。”

冷七见二人话中似有隐情,不疑有他,问道:“说吧,究竟为什么要害我们?”

雨晴抬手指向李思峰,道:“我不是要害你们,而是他。”

冷七撇了一眼尚处于惊吓之中的李思峰,问道:“李兄与你初次见面,你为何要害他,背后有谁指使?”

“哼”

雨晴恨声道:“受谁指使,是我那可怜妹妹的鬼魂,叫我来向这负心人索命。”

冷七听她说的悲切,不似有假,收回长剑,静静的盯着她。雨晴却突然凄然一笑,缓缓的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她有一个妹妹名曰紫晴,姐妹二人本是摘星宫的传人。摘星宫向来神秘,以卜卦、推衍星位闻名,在江湖中一直有“横算天下,竖掌乾坤”的名头,却少有人知晓其宫中人烟稀少且皆为女子。

姐妹二人年少,雨晴虽继承了宫主之位,却喜好游山玩水,一直带着妹妹四处游历。一次游至京都,恰逢放榜之际,紫晴在人群中远远见到高中举人的李思峰,芳心暗许,一番有意接触下,二人私定了终身。

本该幸福圆满,却因紫晴年幼时受过伤,破了红丸,李思峰疑她是歌妓婢女出生,渐生冷淡,刻意疏远,最终不辞而别,去了耕山县任职。

紫晴痴心苦寻,始终不见郎君踪影,终日以泪洗面,犹不觉已怀有六甲。熬不过相思之苦,又有孕在身,体质越来越差,竟害了一场大病,就此死去。

雨晴感念妹妹苦楚,一心寻仇,却不知对方姓名,只知似是苏州人士,便在这虎丘山上建了柳生园,以各种珍景奇观吸引来人留宿,在房中挂有妹妹的画像,点燃犀角香,诱人回忆,以期能够找到对方。

皇天不负有心人,历时一年多,今日终于找到了李思峰,便成了眼下这副局面。

……

雨晴说到悲处,不禁眼眶湿润落下泪来。同为女人,苏澜自是深感同受,再看李思峰时,眼中满是鄙夷,满是怨愤。

“胡说,你胡说,什么紫晴蓝晴的,通通都是胡说八道!”李思峰突然跳将出来,嘶吼道。

雨晴原本沉浸在悲伤之中,被他一说,突然眉眼转厉,咬牙切齿道:“负心之人,休要狡辩!你若不是在睡梦之中喊着紫晴的名字,我又怎能认定是你。难道你在这园中,没有听到她呼唤郎君的声音么?难道你没有看到她怀抱中满身血污的婴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吗?难道你心里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雨晴说的惊悚,听得人头皮发麻,李思峰失了神,似眼前有什么恐怖之物,连连挥手,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惊声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见到此处,众人更加确信了雨晴之言。

李思峰仓惶后退,一头撞在门框上,大惊吃痛,忙护住头颅蹲下身子,这一撞却也让他清醒几分,拔腿便跑。

“哪里走!”

雨晴挥剑将他拦住,一招白虹贯日直刺他面门。

“铮”的一声,一柄长剑竖劈而来,将雨晴手中短剑打飞,出手的正是冷七。他虽信了雨晴所言,却也不能由着她杀人,后面还有事情需要用到李思峰。

雨晴心生恼怒,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转身又是一掌拍出,却在临近之际突然停下,因为冷七的长剑已经抵至她咽喉,她若再近一分,固然可以打到李思峰,却也会被长剑割破喉咙。

这么一耽搁,李思峰已经出了园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为什么拦我,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你也要救,果然蛇鼠一窝。”雨晴恨声道。

冷七向外望了一眼,收回长剑,沉声道:“你就是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我想你妹妹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

雨晴气的浑身颤抖,正待发作,突然一人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是阿扶。此子天性纯朴,在这关头,为自家主子求起情来:“雨晴姑娘,都是我家主子不好,您大人大量就放过他吧。”

雨晴道:“哼,说的轻巧,我妹妹为他丧了性命,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你们拦住我一时,拦不住我一世,纵是天涯海角,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雨晴说罢扭身欲走,冷七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泛起杀机。

阿扶跪行几步,拉住雨晴的衣摆,哀求道:“雨晴姑娘,你就放过我家主子吧,阿扶……阿扶愿意为紫晴姑娘守墓终生,来替我家主子赎罪。”

雨晴扯了扯衣摆,却发现阿扶拉的紧,一时竟难以挣脱,不由得心生恼怒,她竖掌成刀欲要用强,却被那名老妪上前握住。

“宫主,这孩子心思淳朴,莫要伤了他。”老妪道。

雨晴瞪眼,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连你也要拦我?”

老妪赶忙放手,躬身道:“属下不敢,只是我觉得这孩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负心人如此可恶,我想紫晴姑娘的在天之灵也不愿再见到他。宫主就留下这孩子日日念经祷告,为紫晴姑娘的来世积下福缘罢。”

雨晴凝眉,深吸了口气,对阿扶说道:“还不放手。”

“啊……哦……”

阿扶反应过来赶忙收手,问道:“那……那您是答应了吗?”

“哼”

雨晴不去答他,转身朝侧门走去。

老妪拉住阿扶的手,道:“孩子,快起来吧,宫主这样算是答应了,你且随我来吧。”

苏澜面色忧虑,走到近前说道:“阿扶,这是思峰犯下的错,你又何必如此?”

阿扶道:“都是阿扶自愿的,我从小无父无母,在街头乞讨,是主子收留了我,这份恩情阿扶一直记得。主子犯了错,阿扶自然要替主子赎罪。”

苏澜见他心意已决,虽然惋惜,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阿扶跟着雨晴姑娘,或许比跟着李思峰更好一些。

冷七对阿扶一直青眼相加,不想他小小年纪就受困于此,于是上前一步,说道:“阿扶,这样做不值得,你还是跟我们离开吧。”

阿扶道:“冷公子,阿扶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是你总不能时时刻刻护在主子身边,更是不能杀了雨晴姑娘。主子刚才肯定被吓坏了,阿扶只想主子能够心安就好。”

冷七没有想到阿扶居然为李思峰想的如此周到,看着少年坚毅的眼神,他微声一叹,拍了拍阿扶的肩膀。

“你们放心,这孩子留在这里不会受苦的,等哪天宫主想开了,或许就会放他离去。”老妪道。

冷七抱拳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姓名不过是个称呼,不提也罢,只望你以后多行善事,减少自身的罪孽。”老妪转身拉过阿扶的手,又道:“孩子,我们走吧。”

老妪与阿扶从侧门离开,庭院之内再次安静下来。冷七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那抹鱼肚白,与苏澜对视一眼,皆摇头苦笑。

时过丑时,二人失去了睡意,便寻思着早些下山。冷七率先而行,一路上不住左顾右盼,寻找李思峰的踪迹。

二人越走越快,转眼便到了山脚,却仍未见到李思峰的踪影。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林间的飞禽走兽开始活跃起来,偶有蝴蝶飞过,带起一片香风,让晨间清爽的空气更添几分沁人心脾的芬芳。

冷七不禁放慢脚步,享受自然的美妙,身心怯意,紧绷的神经却没有彻底放松,不停的左右查看。便在此时,身后突然响起“啊”的一声惊呼,冷七赶忙回身,却见苏澜满脸惊恐的瘫坐在地,一条绿油油的小蛇正朝她游走,吞吐信子。

冷七忙道:“苏澜别慌,你莫要乱动,它不会咬你的。”说着抽出长剑,一点点逼近。

苏澜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听到冷七的话,虽然心生安定,奈何身子仍不由自主的颤抖,引得那小蛇不停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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