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地处偏僻的颖川镇上。
客栈内,冷七换上一身宽松的睡袍站在窗边,那把长剑依旧被他挂在腰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这是出于一个杀手的警惕,无时无刻都要带上兵刃,哪怕是睡觉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咚……”
充满节奏性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看外景,转过身脚步轻盈的走到门口,侧耳听了一会,这才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名女子,一名戴着兜帽的女子,她身高约莫六尺半,穿了一件满是污垢的淡灰色长袍,盖住了傲人的身躯,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普通,却又处处透露着不普通的气息。
冷七没有说话,侧过身子让女子进来,然后在门口左右看了两眼,这才慢慢的关上房门。
进入房间后,女子一点也不客气,落落大方的在正中的圆桌旁落座,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掀开兜帽,露出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只是似乎很久没有洗涑过,蓬头垢面的,十分邋遢。
“以后要经常洗涑打扮,十八岁的小姑娘,糟蹋的有些不像样子。”冷七在她对面落座,淡淡的说道。
“我每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啊。”女子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水,没好气的说道:“钱呢?东西呢?”
冷七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拉开胸口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一沓银票,以及一个小巧的木盒放在桌上。
女子看到银票时,顿时眼中放出精光,一把抓过来,在手中数了起来,看她认真的态度,竟然有几分守财奴的模样。
二十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女子整整数了三四遍,确认无误后便塞进胸前的暗袋里,让原本就圆鼓鼓的胸口显得更加丰满,宽松长袍也有些盖不住。
见到她这个样子,冷七微微皱眉,伸出一只手摊在桌子上,直勾勾的望着她。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放在他手上,说道:“这是这段时间的药,七天一粒,可以保证毒性不会发作,相比以前的药效要好一些。”
冷七收回手,拿起瓷瓶端详了一会,满意的笑了笑收入怀中,却再次将手摊在桌上。
“药都给你了,还想要什么?”女子问道。
冷七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答道:“先前给你的银票是所有的钱,你总归要给我留一些,不多,就五张。”
听到这话,女子赶紧捂住胸口:“不行,最多两张,最近黑市涨价,这些钱还不一定够用呢。”
“四张。”冷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最多三张。”女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好吧,那就三张。”
女子再次从怀里将银票掏出,一脸不舍的挑了三张比较旧的递给冷七,然后赶紧将剩余的叠好,塞进怀里。
冷七抿了抿嘴,将银票收好后便拿起桌上的木盒,从里面掏出一张泛黄的旧绢书,说道:“这是按你所说从朔城柳家得到的古方,你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接过绢书,细细的看了一会,女子眼中顿时精光大盛,比先前看到银票还要亮,她浅浅一笑,却又突然面色一紧:“这是古方不错,而且还是原本,你不会……”
“柳家的人死了,只留下一个女人,不是我做的。”冷七淡淡的说道。
女子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便不再多想,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绢书,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奥秘一般。
“回去再慢慢看。”冷七摇了摇头,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
“你带唇纸了吧。”
被他这么一打岔,女子顿时失去了兴趣,她将绢书收好,从袖炮里拿出一张大红唇纸,在嘴上抿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来吧,我就知道你要这样,为了那个女人,值得么?”
“女人最容易感情用事,能避免这麻烦最好。”冷七慢慢的走到女子身前,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也是女人啊。”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只能算个小女孩。”冷七伏下身子,靠近女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撅起小嘴,在冷七白色的亵衣领上印下唇印,犹豫了一下,却又踮起脚尖在他的脖子上吻了一口,却是羞得自己满脸通红。
她慌忙的转过身,将兜帽戴好,如来时一般将自己遮掩在宽大的长袍中。
“我走了……”含糊不清的话都没说完女子便匆忙的跑出了房间。
冷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唇印,低声轻叹了一句:“这孩子,长大了。”
……
……
时值初秋,夜雾浓重,寒风乍起时走在小路上的女子裹紧了身上的长袍,心里却是暖暖的。
她走路的动作并不快,可每每一步踏出就是丈许的距离,落地无声,将轻功发挥到极致,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动作竟然与冷七有几分相似。
旅途有些远,女子走了好久才来到一座偏僻的小型庄园门前,四周种有高大的白杨,风一吹就会发出“呜呜”的声响,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女子轻车熟路的推开园门,正中的厅堂里还亮着烛光,四周的建筑借着微弱的光亮影影绰绰的显露头角,亭台楼阁、花园小榭、还有一方大大的池塘、药圃,一应俱全。
绕过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又调皮的在路过的花树上摘了一朵小花嗅了嗅,女子便来到了正中的厅堂。
堂上挂了一副山水画,离的好远就能感觉有一股韵味暗藏其中,可见是名家之手,一副象牙摆在紫檀木的条几上,两把红木太师椅分在两旁,一名白白净净的少年坐在上面,单手托腮打着瞌睡。
女子走上前去,解开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月牙白的锦衣,她提着长袍正犹豫要不要披在少年身上,不想却惊扰到了他。
少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子,顿时一脸喜色:“阿姐,你可算回来了,冷大哥呢?没跟你一起回来么?”
“冷大哥有事在身,暂时回不来了,不过他倒是很关心你,问了很多你的近况。”女子神色复杂,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真的吗?”
少年“噌”的一下站起来,满脸欣喜的说道:“那冷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一直苦练的剑术,好想让他看看。”说话间眼中精光闪烁,就像小孩子急于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一般,期待着别人的夸奖。
女子低下头,似乎叹了口气:“洛生,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冷大哥过些时日就会回来的。”
“那我回去了阿姐。”少年被女子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些乏累,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门外走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少年走后,女子也没有多逗留,拿起一盏青灯,循着侧厅的后门来到了一间密室。
这里有些杂乱,到处弥漫着药香味,自然是因为摆满了各种草药,从最不值钱的甘草到价值连城的灵芝、龙空草等应有尽有,说是一间大型药铺也毫不夸张,偌大的密室里除了这些草药就是一张满是瓶瓶罐罐的木桌和一张床铺。
女子直接走到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本医术翻了几页,便从怀里掏出锦书,细细的对照起来。
在客栈里她本来对于锦书很有兴趣,而此时却怎么也看不下去,索性合上书页,整个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刚一合眼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拿起桌上的铜镜照了起来。
“下次,是不是要先洗个澡,弄点胭脂抹一抹?”女子嘟起小嘴,自言自语的说道。
她叫苏雨汐,年芳十八,先前那名少年是她的弟弟,叫苏洛生,十五岁,二人本是洛河郡下一处普通山村里的孩子,因为洪灾而家破人亡,七年前被冷七所救,安置在这处庄园内。
她从小聪慧,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药理天赋,各种医书都能倒背如流,融汇贯通,对于冷七有着莫大的帮助,只是……在这份天赋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影门的杀手除了两组的首领外,其他人都被喂有蛊毒,需要每隔一月服用一次解药,才能暂时压制住毒性,倘若逾期,便会浑身疼痛,如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一般受尽折磨,却又不会令人死去,曾经就有杀手实在忍受不住痛苦而自杀。
就在三年前,冷七也因此动过自杀的念头。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冷七便让丽丽尝试研制解药,哪怕是稍稍缓解痛苦也好。
杀手并不缺钱,曾经也有人试图制作解药,却都以失败告终,冷七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然而一年多前,丽丽却给了他惊喜。
那是一颗差点糊掉的黑色药丸,在冷七服用后,却能够明显感觉到潜伏在体内的蛊毒安分了几分,这让他欣喜若狂,更是加大了对丽丽的支持,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爱钱的原因,毕竟做实验就是在烧钱。
蛊毒的解药影门每月只会发放一次,需要杀手完成当月的任务才能领取,否则就要忍受每天两次的莫大痛苦,还要继续完成任务,如果继续完不成,就只能选择自刎,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蛊毒受下蛊之人控制,影门的门主可不喜欢自己的门下有废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