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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2.天生本真方逍遥

黄蓉不住的哄着洪七公,望他能再教郭靖一些东西。黄蓉只当郭靖功夫不如她,却不知虚竹早已教了他不少武功,只是郭靖性子敦厚,有时竟宁肯受些委屈,也不轻易出手伤人。

黄蓉哄洪七公道:“您说我爹爹不是天下第一,那想来您当然是天下第一啦。”

洪七公竟脸色大变道:“非也!若说天下第一,我四十八岁以前尚以为是全真教的‘中神通’王重阳,直到我四十八岁那年,丐帮总舵来了一个人。我与他连对六掌,便震得我吐血内伤,养了六十四天才好。‘中神通’王重阳的武功,我原以为勤修苦练十年八年,总归是能赶得上的;然而来丐帮总舵这人,武功高我百倍千倍,我便是练上一百年,也未必赶得上。若是当今武林之中,当以他为天下第一。”

黄蓉可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厉害人物,惊讶的问道:“七公,您说的那个高手是谁呀?”

洪七公叹道:“此人在近百年前便是武林中第一高手,统领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威震宋、辽、西夏、大理、吐蕃,当时我丐帮萧帮主还是他的结义兄弟。他道号虚竹子,原是少林寺‘虚’字辈的僧人,却因练了别派武功被逐出少林,反倒成了一方霸主。”

洪七公说到“虚竹子”的时候,郭靖便张大了嘴,惊诧不已。黄蓉也错愕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

洪七公说着说着,见二人神色异常,道:“怎么了?”

郭靖道:“七公,我在大漠上居住的时候,拜过一个师傅,教了我一身功夫。他便说自己是虚竹子……”洪七公惊讶道:“他都教了你些甚么?”

郭靖便一一演示给洪七公看。天山六阳掌与踏雪无痕洪七公尚且不认识,待郭靖使出虚竹所教的降龙十八掌第一掌时,洪七公登时惊讶道:“就是他!”

却原来虚竹与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虽是出于同源,但年代相隔已久,必然是有些差别;其他人看不出来,然而洪七公一身武功基本都在这一门上,便是有一点小小的差别,洪七公也看得出来。郭靖使出的“亢龙有悔”便是虚竹亲授,绝不会错。

洪七公道:“你师父将这降龙十八掌都教给你了?”

郭靖道:“降龙十八掌,我师父只教了我这一招。我师父说这一招乃是可以无奈时候当做杀手锏来用的,除非九指神丐点头,不然不传我余下的一十七掌。”

洪七公哈哈大笑:“这九指神丐指的便是我了!小子,你得了这般高人做师父,可真是福缘不浅!你回去和你师父说,我已点头答允了,让他教你剩下的罢。”

郭靖挠头道:“我师父还说,若是见了九指神丐,便叫他教我剩下的降龙掌,便说是他老人家的请求……”

洪七公道:“这……好吧,既然是虚竹子前辈说的,我也推辞不得。那你来,先向我磕头,叫我师父罢。”郭靖忙不迭拜倒磕头。

黄蓉很是落寞,却原来自己哄骗了洪七公这么许久,尚不如那个看似年少的虚竹子一句话有用。

正默默的瞧着石子时,却见一颗松球钉在自己面前的地上,这轻飘飘的松球竟然钉进了石头。黄蓉顺着松球来的方向上看时,却见虚竹在一旁向她招手。

黄蓉三两步便蹦过去,俏生生的道:“师父。”

虚竹脸色一黑,道:“不许叫我师父。”

黄蓉却不管他,道:“师父,你看,七公在教靖哥哥学降龙十八掌呢,若是以后靖哥哥厉害了,欺负我怎么办。”虚竹笑道:“少来,想学东西是吧?”

黄蓉嘻嘻一笑,道:“师父您最好了,就教我一门功夫罢。”

虚竹道:“也好。你听着,我教你一门功夫,唤作‘天山折梅手’,再教你一套轻功,唤作‘凌波微步’。你且记好了。”黄蓉细细听着。

这黄蓉资质上佳,又过目不忘,虚竹将“天山折梅手”给黄蓉演练了一两遍,指点了几处,又将“凌波微步”要诀教与黄蓉,没半个时辰,黄蓉竟记下了九成九。

虚竹道:“你既记下了,我便不管你了,不过你莫要与老叫花子说我教了你武功,再哄哄他,要他教你些东西,坐实了这师徒名分,对你以后有用。”

黄蓉道:“是,谨遵师父教诲。”虚竹脸色又是一黑:“不许叫我师父!”

黄蓉道:“我偏不。”使起“凌波微步”,一转眼便跑了。郭靖见黄蓉回来,道:“蓉儿你去哪啦,我找不到你,很是担心。”黄蓉道:“我得去找些吃的,好给你们烧菜。”便将早备好的食材取出,自忙活起来。

黄蓉却又撺掇着洪七公教她,洪七公拗她不过,便教了一套“逍遥游”的拳法。这套拳法却又是出自逍遥派的武功,只是经过了阉割简化,尤其脚下步法,与“凌波微步”虽出同源,却相差甚远。黄蓉本就学会了“凌波微步”,在学“逍遥游”自然事半功倍。

郭靖却见这“逍遥游”拳法与自己的“天山六阳掌”颇多相似之处,与黄蓉相谈间,便将这“天山六阳掌”也教了黄蓉。黄蓉使出这套掌法,却比郭靖灵动得多,只是阳刚之气不足。

三人正吃饭时,虚竹却飘身而下,道:“不行了,我实在是顶不住了,蓉儿你这个菜做得是真诱人,我这辟谷数十年的人,都想尝上一尝。”

郭靖欣喜道:“师父!”黄蓉也笑道:“师父!”洪七公却缓缓起身,似有些不敢相信道:“虚……虚竹子前辈?”

虚竹道:“怎么,老叫花子,这十二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洪七公道:“十二年过去,我已是满鬓白发,垂垂老矣;未曾想前辈还是青春尚在,十二年容貌未曾有半点变化。这般功力,真是出神入化。辟谷数十年,前辈想来早已超脱了武功境界。”

虚竹道:“甚么武功境界,天下第一,都是虚的,每日吃得饱睡得暖,有命活着便是成功。”

黄蓉道:“师父这般境界真是令人景仰。”郭靖道:“我也觉得师父说得对。”虚竹道:“坐下坐下,我可是食指大动了,这可是老夫今年第一餐。”

黄蓉有心难为难为这位师父,便考校虚竹道:“师父,你说说这道菜却叫甚么名字?”

虚竹暗笑,书里早就写过。但面上仍然是细细的看了看,道:“这菜乃是将火腿与豆腐蒸的透了,将火腿味道蒸入了豆腐,却将火腿弃之不用。这豆腐却像是明月般削成了球,共有二十四个球。我猜这道菜名字唤作‘二十四桥明月夜’。”

黄蓉暗暗心惊,却原来这师父不止武功独步天下,便是连诗文造诣都如此之高。这丫头试不出虚竹的高低深浅,又深恐触怒了虚竹,便再也不敢有甚么调戏心思。

晚饭后四人分别回房就寝。洪七公见郭靖与黄蓉分房而居,奇道:“怎么?你们俩不是小夫妻么?怎地不一房睡?”黄蓉一直跟他嘻皮笑脸的胡闹,听了这句话,不禁大羞,烛光下红晕双颊,嗔道:“七公,你再乱说,明儿不烧菜给你吃啦。”

虚竹道:“小两口儿是私订终身,还没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拜过天地。丫头不必挂怀,若是你爹爹不许,我便将生死符种在他身上,定然叫他开口讨饶,准了你两个的婚事。”

黄蓉本来早在为此事担心,怕爹爹不喜郭靖,听了此言,不禁心花怒放,一笑回房。

又是过了些日子,黄蓉捡拾松仁,说道要加上竹笋与酸梅,做一味别出心裁的小菜,名目已然有了,叫作“岁寒三友”。虚竹与洪七公在其后跟着,郭靖在一旁用掌力劈那些枯枝,捡回去当作柴火烧了。洪七公忽的手中一动,便挟起一条青色的小蛇。黄蓉刚叫了一声:“蛇!”便被洪七公推了开去。这时间,又有几条青蛇窜出,“嘶嘶”吐信子。洪七公挥起打狗棒来,打死了几条蛇,黄蓉刚喝的一声采,便被一条蛇咬在了背心。虚竹一看黄蓉被蛇咬的位置,理也没有理黄蓉,袍袖一挥,便排出数尺的气墙,这些青蛇如何也攻不进来。

黄蓉将这条蛇扯将下来,见这条蛇已经死了。原来黄蓉身上穿着她爹爹的软猬甲,蛇根本未曾伤得了她,反倒是被软猬甲上的尖刺刺穿了脑袋,早就已经死透了。虚竹早知道如此,所以理都未曾理她,因为知道黄蓉定然无事。

虚竹一张手,手上好似燃起火来,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燃木刀法”。这一招虚竹原本在少林寺和鸠摩智打斗时早领教过多次,早就模仿的精熟。虚竹将“燃木刀法”使出,远远地数尺火焰刀气飞出,大片大片的青蛇死在地上。

黄蓉拍手叫好。忽听得松林中几下怪声呼啸,三个白衣男子奔出林来,手中都拿着一根两丈来长的木杆,嘴里呼喝,用木杆在蛇阵中拨动,就如牧童放牧牛羊一般。黄蓉起初觉得好玩,后来见眼前尽是蠕蠕而动的青蛇,不禁呕心,喉头发毛,张口欲呕。

虚竹在她背上点了一记,黄蓉登时觉得灵台清明,再也没有欲呕的感觉。然而黄蓉突然发觉自己身上穿着软猬甲,怕伤了虚竹的手,却只见虚竹的手根本未曾挨到她的身上。虚竹道:“我有一门绝学,唤作‘六脉神剑’,原本是大理段家的绝学,是从手指放出无形剑气,你这软猬甲对我毫无用处。”

黄蓉道:“师父,这些蛇乃是有人养的。”

虚竹道:“我早知道是谁养的,无非是欧阳克那个小王八蛋。”那三人大怒,中间那脸色焦黄的中年男子挺起长杆,纵身向虚竹刺来,杆势带风,劲力倒也不弱。洪七公伸出打狗棒往他杆上搭去,长杆来势立停。

虚竹道:“我数三息,若是欧阳克还不现身出来见我,我便先杀了这群蛇,再上白驼山去杀了欧阳锋。老夫说到做到。”

树丛中响起一声惊呼:“前辈莫数!我出来便是了!”却原来正是欧阳克在丛林里装神弄鬼。虚竹叱道:“你这王八小子,为何赶着群蛇出来害人?”

欧阳克苦脸道:“前辈莫怪,我等也是无可奈何……这些蛇儿远道而来,饿得急了,不能再依常规行事。”

洪七公道:“你们已伤了多少人?”欧阳克道:“我们都在旷野中牧放,也没伤了几人。”洪七公气的胡子倒竖:“好啊,还‘没伤了几人’?你还要伤多少人才满意?”

欧阳克小心翼翼道:“敢问这位是?”

虚竹道:“你不认识,你叔叔可和他是老相识。想当年华山上你叔叔还和他过过招呢。”欧阳克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虚竹虽然厉害,却未曾真个对他或欧阳锋动手,反而对欧阳锋来说,是给了不少恩惠的,故而不怕;然而这个老叫花子既然在华山上和自家叔叔过过招,那定是“北丐”洪七公了,那是自家叔叔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生死大敌,欧阳克焉能不怕?当下看了一眼虚竹,又看了一眼洪七公,看了一眼满地焦黑的死蛇,又咽了一口唾沫,连一句硬话也没敢说。

欧阳克拱手道:“前辈勿怪,晚辈本是无意,未曾想冒犯了各位前辈,实在是不该。”眼睛向黄蓉一膘,转身退入松林。三名白衣男子怪声呼啸,驱赶青蛇,口中发出来的啸声不知是甚么音符。群蛇犹似一片细浪,涌入松林中去了,片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亮晶晶的粘液。

洪七公从葫芦里骨嘟骨嘟的喝了几口酒,用衣袖在额头抹了一下汗,呼了口长气,说:”好险!”郭靖和黄蓉齐问:“怎么?”

洪七公道:“今日幸而有虚竹子前辈在此,不然这些毒蛇真的攻将过来,几千几万条犹似潮水一般,又哪里阻挡得住?倘若老毒物亲身来到,虚竹子前辈又不在,你们两个娃娃可就惨了。”

黄蓉道:“咱们挡不住,逃啊。”洪七公笑道:“老叫化虽不怕他,可是你们两个娃娃想逃,又怎逃得出老毒物的手掌?”

黄蓉道:“那人的叔叔是谁?这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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