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恩怨纠葛,也不过是一段因情而欠下无法偿还的债,而生命蹉跎勘不破,不过是一世寂寞。
我怔怔地凝眸看她,泪水依旧滑落,她的眉目依旧怒气不减,我依旧沉默不语。
氤氲的水气模糊了我的视线,匆匆数年后,回想起那日的事,我已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只知她往日对我的温柔在此刻悉数不见。
秋言的手指死死地拖着我的下巴,使我那只会逃避的目光不容逃避,也不能再逃避,可,当我抬起眼眸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她眼底的愤怒。
沉默了许久,耳畔旁响起了她的声音,明明是和往日一样不变的声音,今日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瘆人可怕。她狠道:“夏侯妤苏,以后不许你再说这种混账话,更别提什么去死的事,听清楚了吗?嗯?”
我听清楚了,但我仍旧沉眸不言,这世间事态无常,我不能给她任何保证,所以,今日的我不会轻易给她任何承诺。
我没那么坚强,坚强到百毒不侵,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懦夫,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对于那个充斥着血味的夜晚,它带给我噩梦般的折磨,我忘不掉那份铭记于心的痛苦,亦不敢忘。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结束,结束生时的那漫漫痛苦,结束那晚抹不掉的噩梦。
可,每当想死时,我又怕死后无颜,下九泉去见那个舍弃生命换我生的父亲,和那些死在我面前的亲人。
今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来逃避自己,逃避那场我害怕已久的噩梦,逃避振兴夏侯家的责任,而且,这种死法,也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窝囊。
对于我依旧保持一贯的沉默,秋言似乎有些不耐,皱起的眉头更紧了,对我喝道:“知道了吗?秋琉苏!”
有时候,明明不想笑,可,在现实面前我又不得不笑。明明不想哭,可,泪水总是止不住的滑落。
百般的泪水从我眼眶中溢出,如河流般在我脸颊肆意流淌,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溅落的泪打湿了冰冷的地板。
秋言蹙起的眉间渐渐松开,她愣了愣,我哭了,像个孩童般放声大哭,我的嘴里小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我很没用,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秋言怔了怔,她的丹唇轻启又合,最终除了一声轻叹,她也没道出一句话来。
我垂眉,沉声道:“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死,明明我也很想咬牙坚持下去,好好过完这一生。”
“可是…那一夜过后…我发现我的每一个梦里都会有血,那些血染红了我的手,我又梦到了那个晚上,血溅进我的眼睛里,我又梦到所有人在我面前倒下,而我,就像个弱鸡一样,就这样看着,就只能这样傻傻的看着,根本就无能为力。”
我又是一声冷嗤,眼泪决堤,不绝的涌出小小的眼眶,“他们说在那场杀戮中死去的人可怜,可是在那场杀戮中残活下来的人就不可怜了吗?我害怕,却还要装作不害怕,其实我早就受够了这日子。我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命运的错,为什么我要承担?明明我早就应该死了,可为什么又让我重生,为什么我要活得那么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像只狗一样,苟且偷生。其实……”
眼泪还没停,我抽噎了几下,又续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那些满腔热血的少年,因为,那些充满热血的人,至死仍是少年,而我,却是一个只会用死来逃避问题的懦夫,就连现在,我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要是人,谁都会看不起我吧,就连我,我都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那天,我释放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委屈,失控般向窗口的方向大喊:“我是超级网控,我有严重的网瘾,在这里没有网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我忍了一年多,凭什么我要在这没有wifi的落后山旮旯的鬼地方里生不如死,凭什么……老天爷你是不是嫉妒我生来太完美,所以你将我所拥有的东西都一一夺走。我完美有错吗?”
我知道,秋言她是古代人,所以,她听不懂我说什么,所以,那一天,我毫无顾忌亦无保留的倾诉着这一年来,我压制在心里久久不能发泄的东西。
我自己也不知,我说出口的这翻话,到底是说给谁听,是我面前的秋言,还是一直玩弄我的老天。
我的话还未说完,秋言伸出手将我紧紧抱住,我的头埋在她的怀中,她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响:“对不起,妤苏,阿姊刚才太生气了,没有控制好力度,打疼你了吧,脸一定很疼吧,阿姊不知你的难过,所以,阿姊……”
我在她怀中哭了很久,我的鼻涕眼泪悉数抹在她的衣襟上,秋言垂眸不语,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我的发丝。
整个寂静的房内,回荡着我哭泣的呜呜声,我模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谢谢,谢谢你,对不起,刚才的我让你失望了。”
久之,我哭够了,不再哭了。
半响,我吸了吸微酸的鼻子,抬起被泪水占据的眸子,楚楚可怜地问道:“刚才,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秋言一如既往的笑了笑,并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丑。”
我不可思议的怔了怔,她眯着眼,那双熟悉的细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温声轻道:“就算你是丑八怪,我也喜欢你。”
我抬起衣袖豪爽地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渍,扬起小脸看着她,“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不可以把我哭的事情说出去。”
秋言笑了笑,沉眸犹豫,“看情况,万一……”她思了思,“好吧,不说就不说。”
对于我而言,眼泪无用,哭是懦弱的证明,哭泣除了换取别人的同情以外,别无用处。
风吹渐凉,卷起庭前落花,窗口前,我噙泪,又朝她傻傻一笑,我威胁道:“你说出去的话,我就哭给你看,在你面前哭,我要丑死你烦死你,而且,我那么大人还哭传出去的话,丢的也是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