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虽时隔多年,但我仍无法忘却,那段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浮浮沉沉,那天,我又梦到十岁那年,妖艳的血红侵染了我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眸瞳,也因此,往后余生我便害怕血的颜色。
在梦中,我看见亘古不变的天落下了眼泪,它下着红色的雨,腥红的血雨坠落在地,我呆滞地立在原地。
那刻害怕涌上了我的心头,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站在那一动不动。血水顺着我的发梢滑过我的脸部。
顷刻,在无边的血泊中,我又看见那些不甘死在刀剑下的亡魂向我爬来,我本应害怕的瑟瑟发抖,下一秒我的本能应该大声喊叫,“救命”
但此刻我并没有出声,我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泪水从我眼眶中落下,那略带丝丝哭腔的呜呜声从我牙缝中艰难挤出。
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记忆中暗淡容颜若隐若现,我在众多亡魂中看见了他,他负手而立,如青松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咫尺之遥。
他,我的父亲夏侯毅炀,他那不改的容颜又使我忆起了那个夜晚,那个用命换我生的父亲,那个死了仍是英雄的父亲,那个令我愧疚一生的父亲,今日,我终看见他了。
那个夜晚的场景我曾梦见多次,但我的父亲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对我淡淡一笑,沧桑的面容写满了父亲的慈爱。
他道:“苏儿,好久不见,你长大了。”话语中含着富有磁性的温柔,轻而易举拨动着我的心弦,下一刻,我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苏儿,你可还好?”
那个梦是那么的真实,我哭了,那颗跳动着的心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揉捏,我启唇,“您还好吗?”
父亲并未回答我,他的唇瓣又是那抹温柔淡笑,他轻抿了抿嘴,转身,离去。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明明我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却伸手触摸不到他。
他的背影在我眼际中渐渐消逝,我慌了,抬步刚想去追,但却有东西绊住我的脚,我垂眸,一双腐烂的手在拉着我的脚腕。
我回神,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地退了小步,余光扫过周围,那些残躯渐渐腐烂,随后便化为具具白骨。
那些白骨离我距离还差分毫之时,我一吓,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淡黄色幔帐,头顶的琉苏随风摇曳,暮色微凉,我抬起宽大衣袖拭去了额间的汗珠。
身上蔓延着的疼痛告诉我,我并未死。
透过幔帐我瞧了瞧周围,幽淡的檀木香扑鼻而来,房间中放着张明黄色的书案,案上磊着如山的书简,并数笔墨纸砚,又见旁边立着一把雕龙宝剑。屋内出奇的安静,屋外传来虫鸟残声。
我披着那身灰色布衣,赤脚刚下榻,帝洛词便推门而进,透过朦胧的屏风,我愣愣地与他对视许久,他朝着我笑了笑,“阿若,你醒了?”
我觑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破碎的记忆涌上脑海,头有些疼,记得闭上眼之前,曾听见有人唤他陛下。
“你究竟是…何人?”我低垂着头,语气中也含着些低沉,“你不是普通人。”
他仍笑意不变,缓步向我走来,帝洛词那身玄红色的冕服未褪,浑身萦绕着股帝王的威严,他在我面前轻声道:“若儿,吾乃南夏天子。在这南夏,我便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吾以生命为注,天下为赌,定护你一生周全。”
“你是天子……是南夏皇帝?”
他笑着点头,“嗯。”
我闻言,有些不敢相信的小激动,我抬手顺了顺那颗狂躁不止的小心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帝洛词曲着手指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朝我讪讪一笑,扯开话题道:“那个,你是女的不也瞒着我。
我:“我说了,只是你不相信。”
他:“……”
帝洛词仰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他的下颚,故作严肃道:“要不我给你个官玩玩吧,毕竟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人,你那么傻,肯定会被很多人欺负,我给你一官半职的话你在这里就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毕竟这天地间只有我能欺负你。”
“……”我仍是一阵无语。
他:“若儿,你最擅长什么?”
我思了思,最擅长的,吃饭,睡觉,呆着不动,不吵不闹,能发呆一天……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优点。
在我思前想后之下,脑袋终冒出了我最擅长之物,“数钱算吗?我很会算数。”
不是我吹,亦不是夸大其词,不懂谦虚。
想当年,吾孤身只影战题海,不舍昼夜的全攻理科,为的是金榜题名待日归,终苦心人天不负,吾成为了人人皆知的理科状元,名扬四海。
但,穿越到这个破地方,劳资一个理科状元干了文科生该干的事,而且背的东西胜过当初的高考,吾一个只会算数的天才生居然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圣贤书。
诶,这文理双修想想真是命苦。
突然,他道:“那就户部吧,户部就是要算账,算账很累,如果你不会算账我也不怪你,装装样子就好了,而且我早就看户部那臭老头不顺眼了,早就想撤了。”
我闻言,嘴角抽了抽,感觉头顶上有几只乌鸦掠过,只要看不爽就撤,这皇帝真是太任性了,吾等凡夫俗子不能比。
我摸了摸鼻梁,低声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朝臣,怎能说撤便撤,说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帝洛词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从他看我的眼神中寻到了一丝宠溺,他道:“只要我想做的便无我不能做的事,竟然我是南夏之主,又何惧这些,再说了,这天下都是我的,自然你也是我的,既然是我的,又怎能让你被那些瘪三轻易染指,再言,再给他个官做做便好,而且他不是寡人的人,除了也好。”
“丑牛。”他唤了一声,便有个袭着身基佬紫太监服的年轻小伙推门进来,丑牛附身轻道:“陛下有何吩咐。”
他斜眯着眼,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拟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子若唯苏年少苦读,文德兼备,勤勉尽责,奈天下不识君之才能,幸今逢寡人识才,着即封为一品户部尚书,望汝辅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