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古树，诉说着许多故事。林间飞散嬉戏的萤火，在藤蔓的和弦上跳动。水，清凌凌一片，鱼儿东窜西奔，卷起沉淀的泥沙。
“所以，我们要去溪木镇？”看着信鸽逐渐远去，埃里克沉声道。
“没错。”乔治点头，“你怕了？”
埃里克扭头看向乔治，眼神有些愠怒。“如果你见过魔巫，你也会和我一样害怕。”
“有意思。”乔治嗤笑一声，说道，“我的确没见过魔巫。”他接着问，“你可曾见过血疫？”
“我听说过。”埃里克点头，“那又如何？”
“耳听为虚。”乔治拉起袖管，露出腐烂生疮的臂膀，“血吸虫会无声息地钻进皮肤底下，大口噬咬血肉。它的毒液能让你染病，变成一无是处的残废。”
听到这儿，埃里克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这还算轻伤。”乔治拉下袖管，长叹一声，“倒是那可怜的罗威尔，被血吸虫啃去了半个脑子……”
“乔治，适可而止吧，别吓坏人家。”纳尔夫笑道。
“是的，大人。”乔治果然不再吭声。
“我不是什么流行病专家，”埃里克瞥了乔治一眼，“我知道你们来自万象城，且都是最顶尖的调查骑士，但可别小瞧魔巫。”
纳尔夫顿时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看。”
“我还记得群鸦肆虐的景象。”埃里克说，“那天正值满月，血红的云层遮蔽夜空。我从教堂出来，看见一道黑影窜过去，它速度太快，甚至让我以为是眼花了。”
“那就是魔巫？”纳尔夫问。
“是的。”埃里克颔首，“它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股怪味，闻起来很刺鼻，有点像硫磺。我循着味道跟上去，发现一具尸体，浑身皮肉都被翻开，内脏血淋淋的流了一地。”
“听上去像是狼人所为。”纳尔夫托着下巴思索。
“绝不是狼人。”埃里克反驳，“因为被魔巫杀死的人，都会奇迹般地活过来。”
“活过来？”乔治疑惑道，“你指的是……”
“就是字面意思。”埃里克坦承，“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尸体就那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把我吓得跌一跤。”他揭开额前的头发，露出那条蜈蚣般的疤痕，“接着他朝我扑过来，抓住了我的腿，我挥剑反抗，在他喉咙上划开一道大口子。”
“然后呢？”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埃里克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直直盯着摇曳的树影，仿佛想起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我似乎看见了魔巫，它被鸦群包裹住身体，从天而降。我朝它挥剑，却像是砍在棉花上。”
“让我猜猜，”纳尔夫指出，“所谓魔巫，就是一群染病的乌鸦。”
“不可能！”埃里克摇头，“魔巫是安德洛人，不是乌鸦！”
乔治发出一声冷哼。“你怕是被吓傻了。”他说，“安德洛人早已经死光了。”
“我亲眼瞧见他的模样，不会错。”埃里克斩钉截铁，“它将那双安德洛人标志性的蓝色眼睛隐藏在鸦群中，就像阴影下潜匿的宝石蝙蝠……”
“哈！”乔治突然笑道，“真没想到，你这个乡巴佬还知道宝石蝙蝠呀！”
“乔治，别插嘴。”纳尔夫提醒。
埃里克瞪了乔治一眼。“我当然知道宝石蝙蝠。”他的胸膛波浪般起伏，呼吸也极其紊乱，鼻腔不断喷出滚烫气息。“听着，我也是调查骑士，和你们没两样。”他愤然道，“少在那儿瞧不起我。”
乔治朝纳尔夫瞄了一眼，注意到了后者阴沉的脸色。也许是忌惮首席骑士的权威，他终于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埃里克呼了口气，强自遏下满腔的愤怒，接着说：“我猜想魔巫也许怕火，便点燃油瓶朝它投掷过去。”
“结果如何？”纳尔夫问。
“它的确怕火，可火焰杀不死它。”埃里克回答，“那家伙只是单纯厌恶火焰。它扑扇翅膀，成百上千只乌鸦蜂拥而出，转眼便扑灭了火苗。”
“那么，你是如何杀死它的？”
“诸神在上！我没有杀死它。”埃里克瞪大了眼，“你难道还不明白？人类是杀不死它的。”
“这就是你的结论。”纳尔夫语气平和，细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膝头。可埃里克似乎察觉到了那张赤红斗篷下难掩的怒火，便索性缩起脖子不再吱声。
“乔治，这儿离溪木镇有多远？”纳尔夫将视线转向乔治。
“从地图上看，估计有三天的路程。”乔治答道，“我们得穿过红树林。”
“女妖森林……”纳尔夫喃喃道。
“是的。”乔治点头。
他见过女妖的模样，并且曾经亲手杀死过一只，过程绝不容易。那群长着翅膀的巨鸟不仅力大无穷，还会发出震慑人心的尖利叫声，闻者无不为之战栗。
“我们得绕开那片森林，”纳尔夫提议，“倘若不幸遇上成群出巢的女妖，我们就完蛋了。”他说，“我可不想拿性命开玩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乔治附议，“绕路走的话，我们得多走上两天。”
“就这么办罢。”纳尔夫敲定，“最近的教堂在哪儿？”他问道。
“鹊翎镇。”乔治指向北方。
纳尔夫起身极目远眺，隐约看见闪烁的火光。“我们就去那儿。”他说，“把剑磨亮，抹上油，然后睡个好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