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顾默便没有再见到顾家的人,更没有见到霍易。
她虽与顾潇同在T大念书,但专业不同,偌大的校园也没有与她碰面过一次。
这样,甚好。
顾默心里想。
收拾好书本,顾默出门前,对正在打游戏的黎欢欢说道:“欢欢,我去上课了,你也少打点游戏。”
黎欢欢嘴里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应道:“恩……只…到了,你快去吧。”
顾默无奈地摇摇头,出门。
这个黎欢欢什么都好,就是沉迷网游无可自拔。
T大很大,纵使她只是在南院,去教室,也要骑单车十来分钟。一般她都会提早半个小时以上出门,她自认为去的不算早,然而每次提前十几分钟到教室,都是寥寥几人,大部分都是踩点到的。
这次和往常一样,然而当她停好车,发现教室的门口挤满了人。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女生从她身边窜过,微微撞了她一下。
顾默稳住身体,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教室。
又一波人挤过她,进了教室。
然而教室里已经挤满了人,再也进不去了,门口硬生生地被人群堵住。
顾默随手拍拍身边的同学,柔声询问道:“同学,你们都是法律系的学生么?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被拍的是一个秀气的男生,他正在拼命往前挤,此时被人打断,他转过身便是蹙眉望着顾默。
然而当他一看见面前长相精致的女生,披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瀑布般泻在肩膀上,落在前胸微卷的发尾更为眼前的女生增添几分慵懒之意,灵动的眼眸带着一股纯净,秀眉微挑,带着询问的姿态。
男生的不耐转瞬即逝,换上的是殷切的笑容,朝顾默耐心地解释道:“我不是法律系的学生,但今天曾教授请了律届的传奇人物霍易先生来进行讲座,平常在电视上都很难见到的人物来了啊。”
说到这里,男生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崇拜与敬意。
顾默挑眉,这个男人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我怎么事先都不知道?
“你们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男生开口:“听说霍易也是临时决定的,昨天在院公告栏贴出来的,没收到通知很正常。”
顾默点点头,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谢谢。”
她便转身走了。
“哎,同学!”男生喊住她,“你怎么不去听课了?”
顾默顿住脚步,转过身应声道:“今天我怕是听不了课了。”
就在她讲完这句话的同时,旁边的人群开始消散,刹那,中间的大道就被空了出来,顾默讶异地侧过身。
两个男人朝她走来,一个年轻沉稳,一个年迈威严。
是她的导师曾久教授和霍易。
霍易今日穿得休闲,上面是深灰色的格子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打开,隐隐露出健壮宽厚的胸膛,下面是黑色的休闲裤,更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
他就那样朝自己走来,幽墨如若最精贵的黑曜石般的瞳眸,显得莫测高深。
他与曾久一起停在自己的面前。
“曾教授,霍先生。”顾默打招呼。
“小霍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得意门生,顾默。”曾久笑眯眯地像霍易介绍。
顾默礼貌地伸出手,看向霍易:“霍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霍易微眯起眼,友好地握住顾默的手,只一瞬便放开。
“顾小姐不是早就认识我了?真是好久不见。”
他的表情淡漠,声音低沉。
“原来你们认识啊。”曾教授扬眉。
“……”顾默。
她原以为霍易这样的人物肯定是早就把她忘了的。如今,到成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了。
霍易没有接曾久的话,淡淡道:“曾教授,该上课了。”
曾久恍然,立马朝教室走去,才发现已经被人群堵住,似乎想到什么,顿住脚步。
“霍易啊,你的魅力真是不小啊。”
听曾教授的语气,似乎与霍易挺熟的,不然常人哪敢打趣霍易呢。顾默压下心中的疑惑,面容平静:“曾教授,今天这堂课人太多了就不听了,先走一步。霍先生,再会。”
曾教授蹙眉,喊住她:“小默啊,要不让非选这门课的学生出去?”
顾默微微侧过头,笑颜盎然:“这样不好,虽然选课的学生理应优先,但毕竟大学是个自由的地方,蹭课也很常见,怎么能让在课室学习的学生出去呢?”
也是,曾教授没有反驳,但还是想留住顾默,毕竟好不容易请到霍易,自然希望她有学习的机会。
霍易倾下身,眼底有暗芒流动,注视着顾默,目光深深:“看来,顾小姐是不想听霍某的课了,恩?”
最后一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侵略中带着性感。
她扬起白皙的脖颈,开口:“怎么会,霍先生是律届的传奇,我自然是十分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点拨。”
声音犹如清泉泠泠般动听,让人倍感愉悦。
霍易将顾默的浑身上下都扫是了一遍,一双淡漠深邃的眼中闪烁着的是戏谑和促狭的光芒。
他从她眼里可丝毫没有看到半点崇敬或者是愿意。
“既然如此,跟我进来。”
霍易直起身,朝教室内走去,经过曾教授时,道:“走吧。”
顾默刚其实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总感觉这个男人能够一眼看穿她,让她无从遁形,而她呢,却看不透他半分。
无奈,她只能跟着他走进去。
他们走过的地方自动被让出一条道来。
此时,霍易和曾教授一起站在讲台上,而她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喧闹沸腾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讲台上那个身长挺拔,面容清冷的男人吸引了。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霍易。”
霍易凛眉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教室,过道都被挤满。
下面立刻发出小声的躁动。
“这个就是出说中的霍易啊!果真是天人之姿,啧啧。”
“想什么呢你,没看到他一脸淡漠,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么!”
“这有什么,能够让我一饱眼福我就此生无憾了。”
教室内发出的议论声,让霍易的脸不自觉冷了下来,周遭散发着森冷危险的气息。
“这门课,我是特意讲给选修了这门课的法律学生的,在课堂上,会进行相关专业知识的互动,所以请其他同学现在离开。”
他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只是嗓音沉如冰霜。
“什么嘛,还不给听了。”
“哎呀,快走吧,得罪了霍易,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片刻,教室里只留下了小半的学生,这门选修本来就冷门,加上有些学生看到教室挤满了人已经走了不少,此时更是寥寥几人。
霍易转过身,看着有些怔凝的顾默,不觉有些好笑。
“顾同学,别愣着了,快去坐好上课了。”
声音低沉却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默听到这声顾同学,身上竟打了个哆嗦。她连忙缓了过来,空荡的教室,她往后面走去,走到一个靠窗偏后的位置,坐下。
霍易看到她坐在那么后,眼睛不禁眯了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个女孩怎么每次看到他都想躲得远远的。
曾教授笑眯眯地对霍易说:“那我就先走了,看看外面还有没选这门课的同学,我去叫他们进来。”
霍易点点头,便翻开了课本。
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合上。
曾教授走了出去。
霍易转过身,拿起粉笔,“刷刷”两下,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黑板上俨然是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版权。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版权,相关的基础法律,想必在座的各位也十分熟悉,我就不再赘述。”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几个场景,加深对版权的认知。我会随机抽人分析。”
教师内的同学都屏住了呼吸,准备认真听他的问题,要知道,这个男人在律届、商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各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能得到他的赏识和青睐,可比拿到文凭还来的有用。
顾默单手撑着下巴,黝黑晶亮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原本就白皙靓丽的她蒙上一层层淡淡的光芒,仿若从仙境走下来的仙子,飘然出尘。
霍易敛下意味不明的神色,声音低沉有力:“第一个场景。我买下某音乐的版权,将它分享给我的朋友,请问这违反了版权法的规定么?”
底下的学生有的在小声讨论起来,而顾默则垂下头,发丝遮住了她的神色,看不清她的神态。
霍易随便点了个学生。
是第一排一个长相乖巧的女生。
女生站起来,看着霍易,眼中的爱慕与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其实第一个场景算是简单的,她紧张地开口:“应该算是不犯法的。”
霍易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女生像是得到鼓励般开始解释下去,话语也变得流畅。
“因为朋友不算公众平台,就好比如说,我将音乐通过交友软件分享给朋友,本质上,与我播放音乐,给一只耳机给朋友一样。”
霍易颔首,嗓音沉静如水:“坐下吧,说得基本正确。”
能选这门冷门的法律生僻课程大都是各法律专业班级的高材生。
“具体的解释在相关法律书籍上有解释。”
一句话就过了第一个案例。
……
“最后一个场景,在网络平台下载共享音乐的个人,和提供免费音乐资源的平台违法么?”
霍易扫了一眼顾默,发现她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地本子上写着什么。
“就由后排靠窗那个走神的同学回答一下。”
顾默讶异地抬起头,似乎是没料到自己被点到。而且什么走神?明明她在认真地坐笔记好么!这个霍易,有够烦人的。
其他学生也被这个走神两个字吸引了,他们全部人都转身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女生,那个女生坐得很远,仿佛就与他们并不是一个班的。
霍易的课程还有人走神,还被抓到了?有的人在取笑她。
顾默站起身,她对法律有着浓厚的兴趣,每次说到法律她都难掩兴奋。
此时,她的眸子熠熠生辉,朱唇微启。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者都是违法的。但是相关的版权法中的模糊解释使违法之徒钻了空子,得不到法律的制裁。”
她的语气充满着自信,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霍易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问道:“模糊的解释?具体说明一下。”
顾默徐徐道来:“根据版权法,未经同意拷贝和传播拥有版权材料的行为是被禁止的,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合理使用”。所谓“合理使用”,就是在没有版权人事先同意的情况下,准许有限使用版权材料。”
大多数学生也听懂了其中的法律漏洞,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霍易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紧接着问:“我现在并不在乎音乐的版权费是多少,但作为客户,往往一个正规的音乐的网站的音乐不能满足我的所有需求,想要听我所有想听的歌,就必须下载多个音乐软件,而我觉得这样又麻烦又占内存。这位同学有何高见呢?”
“啊,这是什么刁钻的问题。”底下的人有些沸腾,都觉得此时霍易在故意刁难她。
顾默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歪着脑袋作沉思状,那模样可爱极了。
不出半分钟,她婉婉到来:“我觉得,可以设计一个软件。上面放所有其他各种正规音乐网站中音乐的链接,就可以下载一个软件,听所有的歌了。”
“这不是违反版权法么……”有没听懂的同学小声地反驳道。
顾默闻言,接着说:“这并不违反版权法,我只要拿到代理,就不算违反,最后我并没有直接买下音乐的版权,只是当用户听音乐时,自动跳转到有该音乐的网站上。这个与火车票,机票代理是有相同点的。”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就连霍易听到,眼中也流露出赞赏之意,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女孩还真是有几把刷子。
目前,他的公司正在研发这一产品。所以即兴想要问这个问题,顾默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他神色一瞬便恢复清明,嘴角勾起轻笑:“这位同学回答甚好,我很欣慰。坐下吧”
顾默笑颜漫漫,柔声道:“谢谢老师。”
心里却在低估,欣慰你一脸。
而顾默的形象也却是在全班面前高大起来,虽然前面几个同学大都答对了霍易的问题,但得到他赞赏的却只有顾默一人。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了,霍易大多都在提问,就连解释也是开个头,让学生们自己思考与查阅资料,但这样的教学模式,不得不说,很对顾默的胃口。
“这堂课就到这里了。”霍易拿起课本就准备出去。
底下的学生连忙把他围住。
“霍老师,您讲得太好了。”
“是啊,您还会给我们上课么?”
周围的学生围着他,赞美与挽留之声不绝如缕。
霍易蹙起浓眉,他十分不喜被这么多人围着。
顾默连忙上前,对着同学们轻松笑道:“同学们,传闻霍老师喜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况且霍老师是大人物,公事繁忙,怎么会有时间再给我们上课呢?还是不要闹得霍老师心烦,对吧?”
顾默很会察言观色,一方面让同学们识趣地不再叨扰霍易,另一方面又适当地抬高霍易,让他不好发怒。
大家毕竟都是有素质有文化的高才生,也都听懂了顾默的话,没有人愿意得罪霍易这样一个强大又危险的人物。
大家都渐渐散开,却并没有离开教室,在等霍易的回答。
顾默也退后了两步。
霍易瞳孔微缩,薄唇紧抿,让人看不出神色,只是周遭阴寒的气息淡了下去。
半晌,他开口:“理论上,我是不会再来了。”
顾默点点头,恩,不来最好,虽然她挺喜欢他的课的,但总觉得这个人太危险,还是离远点比较好,更何况他还是霍念的小叔叔,顾潇的人。
不行不行。
“不过,也许有意外。”
说这话时,霍易视线落顾默身上,顾默脸色沉静,并没发现任何其他情绪,这让他略有些失望。
原本都低落的同学听到这句意外别提有多雀跃了,都在感谢当初选了这门课的自己。
而顾默心里却哑然,这个男人,来就来,谈什么意外。
搞得她每次来上课还要有些不安。
“霍老师,我们会好好学习的,您一定要抽空来看我们吶。”
“对啊,一定会有意外的。”
霍易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指了指顾默,轻描淡写道“好了,你们以后多像顾默学习,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不给他们任何消化的时间。
顾默气的心里牙痒痒,这是临走之前,还要泼盘脏水给她么。
霍易走后,她立马被包围堵截。
“顾默啊,霍总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呢!”
“就是啊,顾默,你是不是认识霍总啊。”
他们的语气都是羡慕嫉妒的。
顾默气的不想理人,没好气地说道:“不认识。”
“不对啊,刚霍总都叫你顾默了,明摆着认识你啊。”反应快的人立马抓住了漏洞。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认识我!”顾默根本不想跟这帮人废话,快步走了出去。
“唉!跟我们说说霍总的事情嘛!”
“嘁,这幅样子摆给谁看啊!”
后面的议论声依然没有停止,顾默加快了步伐,想图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