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羽叶的前字剑隐约摸索着归一门槛，剑气携带剑意，其上更是加上了一重玄妙的气息。
李若白的剑也到了。
那一刹那，他的心间咯噔一声，那道气息他再熟悉无比。
莫真不是天意。
李若白出剑后的念头定格，他的剑意瞬间瓦解前字剑，然而那玄妙的气息亦是席卷至身前，诸葛羽叶的身形再度倒飞而去，落下时，看着上一次的屋顶房柱，相隔又是数十米。
李若白的剑意加深了不少，但却仍旧不是全力。
同时，他的周身被那玄妙气息包裹，衣衫被切割，他惊讶地看着诸葛羽叶，那身间形成的罡门居然被击碎。
李若白除却震惊，心底生出悲凉，看着不远处的诸葛羽叶身影，继而转为愤怒。
不是气愤对方伤了自己。
他仰天，泪流满面。
“不怕养虎为患，东秋，当真是好阴险！”
诸葛羽叶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的气海满是混乱堆叠的灵力乱流，口中时不时流出的鲜血，暴露了她已经重伤的事实。
看来她等不到第三剑了，她心有不甘，接着叶子剑立起身，袖子拭去血痕，双眼红红地盯着李若白。
再来。
这是她的执念。
实际上这第二剑弊大于利，尽管领悟到李若白的剑道，依旧受到了强烈的反噬，这于她而言，是进步，却也极可能损毁灵根。
但诸葛羽叶还是要出剑，李若白的第三剑就是她此刻的执念。
止步大周天满境已久，今日是机遇，纵然身死，道也不消。
“无双...跟我走吧。”流尽泪水的李若白，通红的双眼朝有云看去，话语间带着的竟然是祈求，强如他剑仙李若白，亦是有些乏了，满是心酸。
有云看着一脸悲戚的李若白，一头雾水。
他以为李若白是来杀自己的，来时气势汹汹，剑意蒸腾，杀意凛然，让有云感到畏惧和震惊，可听到他喊自己无双，却是疑惑不解
“无双？”有云还是忍不住问到，尽管有些害怕，然而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叶无双？”
这声疑问让李若白的道心几乎崩溃，他震惊地喊到。
“难道你不是叶无双？那日在王家屋顶...”李若白面如死灰，似乎猜到了真相。
百年来对叶无双神魂的追杀从未断绝，只要叶无双九世不绝，东秋的那些皇室怎能心安，昔日神祗的预言，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恐怖的噩梦。
“哈哈哈哈...当真是欺人太甚...当真是可笑至极。”李若白状若癫狂，“我李若白尚不能力挽狂澜，凭他一个九世真龙就可以了？”
李若白说完，似乎又有些迷茫。
凭他九世真龙尚不能挽救齐楚气运，那自己还执着什么，抛下安宁的生活，杀灭那些暗部，任凭命书归京？
退路已断，便只一条路摸黑走。
李若白心底挣扎，但缓缓站起来的诸葛羽叶却又提着长剑一步一步走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但手中长剑嗡鸣却反倒愈发高涨。
李若白凝视诸葛羽叶的脸，也只有如此音容方能是凤凰之命，他的思绪回到了两百年前。
那时的齐楚，吞灭四国，气运滔天，割据了大半片大陆版图，齐楚国后更是诞下九世真龙血脉叶无双，伴着如此大的气运，齐楚本该一统天下。
连年战胜的齐楚也目光放在了当时的第二大国东秋之上，然而在叶无双降世之时，却被东秋潜藏皇宫的卧底降下锁龙咒，借用天下至宝龙陵封锁叶无双真命。
齐楚因而连年战败，最终失守了最后也是最为强大的泗水城，也正是他李若白所固守的城池，那时的李若白修为在太虚之上，尤其一身玄妙剑法几乎可堪天下第一人。
在他固守下的泗水城本应固若金汤，然而积蓄已久的东秋国不知如何，竟培育出了另一名太虚境高手，那人便是后来的开国大将军——萧天。
萧天本是龙虎山座下大弟子，在叶无双命魂尽锁之下，忽然爆发极高的修为天赋，短短数十年便由归一境踏入太虚境，此举几乎创造了东秋的历史。
踏入太虚的萧天受命围攻固若金汤的泗水城，和李若白的一战名动天下，重伤之下的李若白明白泗水城已破，内心绝望，眼见齐楚气运将绝，生出无尽绝望，本意以自己的全力带走东秋下一波的兵甲。
然而萧天却向泗水城中的齐楚将士抛出了一道题。
一道如何作答都是送命的题。
他大张旗鼓地倾全军之力围在泗水城下，水泄不通，喊话当时的泗水城城主昭阳。
......
李若白深吸一口气，萧天的那句话依旧在他内心久久无法忘却。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他颤抖的闭上双眼。
......
当时的萧天对昭阳说，“李若白重伤，我不为难尔等，但要你们做个买卖。”
“杀李若白一人，我下令退兵三月，抑或我围你等在城，攻上三天。昭城主，三月换三天，这买卖你做吗？”萧天脸上的笑容带着狡猾。
李若白活，则城三日破；李若白死，退兵三月。
这是萧天的许诺，却也是这是东秋的诡计，可昭阳甘心中计，正往西边退去的齐楚大部队最需要的便是时间，若是能稳住三月，那齐楚还能保留实力，日后抑或能有东山再起之机。
当日昭阳便将李若白押在城头，萧天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等死的李若白，后者被昭阳锁了灵力，只是双目依旧凌厉，他扭头对着昭阳说。
“杀我李若白一人，不足以挽救齐楚，昭阳啊！昭阳，你这是中了离间计啊！”
面对李若白的苦口劝说，昭阳不为所动，在他心底只要能博取一线复国希望，哪怕是计，自己也非得中不可。
就在昭阳刀刃将要切下李若白头颅之时，萧天却出手相救，将李若白劫走，他笑吟吟地说道，“这便是你忠心以待的齐楚将士...李若白，我同情你，所以我会放了你。”
“你向东走，不许回头，一旦回头，我那把弓便会取你的命，走吧。”
萧天解开李若白的绳索，解开他的气海封穴，将他往东边送，他清楚的记得那日午后，背靠夕阳，一人缓缓的走向东边，越往东天色越暗，但他始终都没有回一次头。
萧天的弓在他往东走的那一刻就始终高举着，他不杀李若白，是要他一生不得翻身，杀人诛心，他要诛李若白的心！
或许在泗水城将士们心中，他是因为遭受了背叛而心死，才抛下齐楚众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觉得累了，只想活下去，所以他对齐楚将士是有愧的，尽管天下人都认为他本应无愧于心。
李若白走后，萧天依旧围住泗水城三天，齐楚将士尽数战死，攻下了泗水城，萧天因此成了东秋国第一大将军。
昭阳临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答应杀李若白，萧天仍选择围攻泗水城三天三夜，直到他们弹尽粮绝，城破人亡，他还没有想明白。
李若白活了，所以泗水城三日破。
泗水城破那日，西边响起一声凤鸣，国后付兮诞下一子后身死，从此世间再无齐楚，东秋一统天下。
李若白不敢再想，他睁开眼，眼前人是执剑的诸葛羽叶，她走了很久，走的很慢，但是她身上的气息却愈发浓烈，李若白呆呆地看着她，笑了笑。
这便是齐楚凤凰。
你要涅槃，我助你便是了。
李若白手指变动，两指间蕴含向死之意，灰白的灵力在他双指前逐渐凝聚成一柄剑形，他缓慢地转动手臂，举到头顶，接着缓缓落下。
落得很慢，因为诸葛羽叶出剑很慢。
诸葛羽叶的剑很慢，但是剑意却飞快攀升，她已然不是在用灵力使剑，而是心中成剑。
手中剑不是剑，心中有剑而出这剑。
实际上她在出了这一剑时，就已然抵达归一境，但是出剑依旧在前，破境在后，剑去不复返。
李若白的剑同样，那充满死意的剑遥遥指向诸葛羽叶。
两道剑意极慢极慢地奔向各自，一旁的有云看着两人对立出剑的姿势，盘旋半空之中的隐约剑意虽然看不见，但却能真切地感受到。
因为他在一旁看着便汗毛直竖，他的直觉告诉他，谁这一剑败了，谁就会死。
他盯着诸葛羽叶，忽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全身黑气汇聚双腿，眼睛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整个人的身形挡在了诸葛羽叶的前面。
诸葛羽叶没有想到有云如此之快，李若白亦是如此，且他察觉到了有云身上一闪而过的叶无双神魂之力，亦或者说，九世真龙之气。
剑意与剑意交锋，空中无声无息，但李若白的剑意还是胜过了诸葛羽叶，向死之意比之无往不前的决心更加恐怖而锐利。
李若白的剑意直冲进有云身体，他的腹中发出一声龙吟，接着无数黑气消散空中，那是叶无双的九世真龙之气。
李若白呆呆地看着那真龙之气化作黑雾消散，隐约间叶无双的神魂凝聚而显，额头的八道刀痕无比刺眼，李若白由悲转喜，转而大喜。
他看见有云的体内停着一尊宫殿，散发阴冷气息。
那是龙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