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寒江回头叫她一声，南熏当即不自觉笑出，想太多了，寒江从不甚在意这儿女之事，日后可以给他提醒就是了，跨步赶到寒江同往斗灯的凤凰街赶去，“就来。”
就连南熏都以为夜色下寒江没能注意到自己新梳发髻，装饰一新的妆容打扮，只不时闲话两句姑苏街头的夜景时候，听得寒江干巴巴一句，“今夜南熏甚美，月下仙姿，看煞凡俗。”
南熏心头欣悦之意涌上，“是吗？你才发现呀？”
“一早就发现了，只不知该如何形容？”寒江不自在的看向灯火通明的银楼，“这柳掌柜不在？也不守着他的银楼了？”
虽是夜间，今夜又无宵禁，满街行人齐聚，比肩接踵，街道两旁林立店肆，铺天盖地的各色花灯，山水城池，漠上雪原，楼船渡海，仙神鬼怪，花鸟鱼虫……
与朔方的元宵灯会大相径庭，一个婉约精致，一个豪放大气，算是各有千秋。
看到人眼花缭乱，夜空明月星河都失色，习习凉风，却也不解闷热，吹至人群都成了热风。
以致两人怀疑是来赏看花灯的？还是来挤人发汗的？
寒江本说日后要带南熏畅游天下，遍赏山河远阔，以历天下风俗人情。
只是着实有些受不这整条街道拥堵难进，两人败退到一处酒楼，打算去二楼赏看街头花灯，也免挤挤挨挨，着实难耐。
楼下半满的来客有人正围坐一团，评论这凤凰街的花灯，刚说到那临江楼的今日甚为豪气，出了百道灯谜，每盏灯都对应一个灯谜，猜出来就能免费得一盏花灯。
若是不要花灯继续下去，猜够十谜，方可去一探那盏最为精美绝伦的飞天神女花灯的灯谜。
只是灯谜也甚为古怪晦涩，入夜以来，却是从无人能够接连解开谜底，得这盏花灯。
随后察觉这楼上正真是个赏灯的好地方，只是价值也是不菲的居然，一壶最便宜的茶水，四盘巴掌大的点心，都要二两银子，还得先付银钱。
寒江爽快的付了银两，心中有些被宰的感觉，又不能在佳人面前甩手而去，决心日后定不再来这家酒楼！
酒楼左侧平江河上泊着几艘精巧画船，灯火辉煌，河面上渐起一只只祈愿花灯，如星河坠落凡世。
南熏侧首而望，似有些入神，恍然当初雪颠之上欢声笑语之中被姐妹调侃小小年纪就开始祈愿，日后若无个如意郎君，枉费了这般多心思。
南熏顿足恼羞，被许多姐妹兄长们美言劝慰日后再不调侃，送了满怀的礼物，才放开笑言。
如今人事全非，流离失所，再无曾经的人与她嬉闹调笑。
寒江心想大约是也想去放灯，那河畔两侧多是有情男女祈愿姻缘。
大成之地素有放灯习俗，上元多为前程，七夕是为姻缘，中元则为先人，仲秋是为家人团聚。南国水多则为放河灯，北地旷野高山，是以多为天灯。
为南熏倒了杯茶水，寒江随口道，“怎么回事？你也想去放灯？”
“没什么？只是想起年幼时候与家人放天灯的事，蓦然而觉，竟已是多年未曾放过灯了。”南熏闻言收回目光，敛去低落心神，含了丝笑意。
一时念起当年于南熏初遇时候的境况，寒江心头难免几分无奈，曾经不在意这人世变幻，护住她周全，也懒得多问。
如今却是无法再去揭开南熏年少时的伤疤，但愿有昭一日两人可以，互通心意再无隐瞒。
如今究竟还是没到那一步，只是很自私，太寂寞才想有个相互依偎取暖的人，终究无法互相坦诚相待。
这样，当真是累了。
世事沧桑，人世无常，他管不了，也只能躲进寒山成一统，不问这人世变幻。
寒江起身到窗前，正好看到远远一处花灯挂到楼顶，正是楼下酒客所言的飞天神女花灯。
回首与南熏笑道，“不如同去见识一番这南国河灯，我也多年未曾放过河灯了。”
言罢拉着有些呆滞不解的南熏直接从窗户跃下，掠过屋脊，繁闹的街道，飘落到平江河岸一处专门买河灯的摊位前。
挤开围堵的人群，寒江买了两只莲花河灯，回来与南熏讲，“我们先去放河灯。”
“你从前从不这样的，见着人流拥堵，吵闹喧哗，恨不能立刻脱身出来，如今竟会跟人挤着买河灯？”南熏心中有些感动，“其实我们只要远远赏灯就好，没必要这般勉强自己的？”
“从前只是心灰意冷，无心外事，如今乘着还没老，聊发一把少年狂，没有什么所谓勉强！我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够勉强的！”寒江将手中河灯递给南熏，晃着手里的柳篮，调笑道，“你好似想的有点多？”
接过重重叠叠的莲花河灯，南熏发觉寒江的话很让人想打他，却腾不开手，也放下了心头那片愁绪，面上浮现笑颜，随寒江之后，去往一处无人的河岸走去。
看着两盏河灯飘荡着随河流而下，汇聚到平江河浩荡的河灯流中，漂往不知何处的前方。
南熏深觉这灯会并无甚么奇特的地方，执意回去。
寒江本想待会带南熏去猜灯谜，赚几个免费的花灯来耍耍的。
别的不说，那个临江楼外据闻最为难猜，一路行来，远远便见到了的飞天神女花灯如今也没得说了。
南熏心中却想，不愿不喜吵闹的寒江勉强陪着挤挤挨挨的看灯，也没多少意思。
寒江你可知，我在意的不是这满城灯火阑珊。
只要有你，天涯海角亦是我心安处，再无所求。
虽说南熏执意回去，有些乱了计划，好在寒江自觉准备齐全，还须交代了城门附近守着的村人，两人先行回去。
看着村里柳大叔跟柳家大娘不管买小吃的摊子，很是打量了寒江南熏两个一番，还送了两碗小吃。
让两人吃饱了尽管去玩，不回家也可以，不用跟他们两个老家伙交代。
他们也只是要管住村里年轻小辈们，免得出了什么意外，至于你们两个，只有烦忧别人会不会出意外！
便是有意外，也是好事，譬如甚么时候可以请酒？吃红鸡蛋什么的？到时候两人可以免费帮忙。
言辞间大有终于不用操心两个老大不小的心病，恨不能让他们尽快出意外，之喜。
年岁已长，同龄人大多都儿女成群，老被人忧心终身的两人难得羞愧了。
寒江难得不好意思的拿扇子遮脸，南熏耐不住脸红，快把手中帕子给拧皱了。
两人不约低下头，把小吃给吃了，未免再被调侃，乘着柳家两位大伯大娘忙碌，悄悄的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