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云城外,落尘这才想起沈公子让把人直接带往邵城。小心收好情绪,落尘对着外面的人道:“不进城了,我们去邵城。”
不知是否是落尘吵醒了姝茉,等落尘说完那句话,姝茉已经坐了起来,小心检查了离漠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外伤便在马车里包扎处理,内伤需要辅以银针治疗,马车颠簸,她现在精神确实不济,不适合做这件事。
落尘看到姝茉醒了,小心试探道:“既然你已经无碍,那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叫我一声,我立刻进来。”
姝茉帮离漠整理好衣服,在他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小心的把离漠靠在自己的怀中,头也不抬地回道:“为何不回云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落尘不确定以姝茉现在的状态告诉她实情是否合适,她可能承受的了。
姝茉看着离漠,嘴角溢出淡淡的微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你尽管说。”
落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你们走后有人散播谣言,说是百姓所得的都是疫症,是由你母亲传出来的。你为了你母亲的性命,不顾全城百姓的死活,导致全城百姓皆染上了疫症。你和你母亲就是罪魁祸首,还说你为了救你母亲的性命,不惜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为交换。”
落尘打量着姝茉的表情,发现她的眼中只有离漠,并没有其他的情绪,接着道:“还有人说你已经弃了云城,带着你的母亲和亲信离开了云城。你的离开本就有很多人看到,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信了。尽管王帅和凌副帅一再解释你是出城为他们寻解药了,他们开始还犹豫着相信了。后来听了一些挑拨之语便又不信了。今日我们出城之前他们便聚集在悦来,一把火烧了悦来。
你的很多属下都受了伤,悦来的人不愿伤了无辜者所以并未对他们动手。火势较大,你母亲吸入了些毒烟,昏迷不醒,没有外伤,沈公子为救你母亲被砸伤了后背。趁乱他们进了别院,在王帅和凌副帅的帮助下去了邵城,临行前他们嘱咐让直接带你回邵城,这也是两位将军的意思。”
虽然姝茉面上并无异样,可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落尘没有错过,“皇后,他们只是一些想要活命的愚民而已,为了夏氏和沈氏的声誉,您都不能处罚他们。”
姝茉妖冶地一笑,声音冰冷至极,“即便本宫贵为皇后,也不能随意破坏圣龙律法,凡故意纵火致人死伤者,当处以极刑,本宫法外开恩,可给他们一个痛快,他们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
落尘自知难以劝说她,况且她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有理有据,即便是言官在此,也不能挑出任何错处。
落尘心还未定,只听得姝茉再次说道:“这还是小罪,无证污蔑皇族者,当诛九族。你说这云城会不会就成了一个死城了呢?当然本宫会先用解药救了他们的命,然后再按律处置,他们是不是应该感恩本宫以德报怨呢?之后本宫希望你将云城彻底清查一番,把别国安插的探子清查干净,否则本宫不介意云城变成一座死城。”
落尘只觉得恐怖,皇后她已经疯了,她的内心已经没有最初的善良了。落尘不知该如何帮她,现在的她竖起了一堆高墙,把之与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似是能看穿人的想法,姝茉满不在意道:“为了那些百姓,我们九死一生,结果我赔上了离漠,赔上了母亲,连带着表哥也受伤了,这还不算一系列物质上的损失。我并没有滥杀无辜,我只是在依律处置他们,已经很仁慈了。你们那个世界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秩序是由掌权者来定的,他们所做的事情是挑战皇权,放在任何一国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人活着,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你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到达邵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姝茉从始至终眼睛都未离开过离漠。涟漪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姝茉从床上拉起了胡衍,“师父,快去看看漠。”
姝茉的脸色很不好,也有很多外伤在,看她的样子应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胡衍想给她诊治被姝茉拦住了,“师父,我的伤不碍事,漠他真的伤的很重。”
胡衍拗不过只好嘱咐道:“你赶紧找人给你处理伤口,自己调养好身体,否则别怪师父心狠,让你再也见不到离漠那小子。”
真正见到离漠胡衍才知姝茉真的没有夸大,离漠真的伤的很重,外伤姝茉已经处理好了,内伤也好治,只是魂断带来的不可逆转的伤害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幸好他中途收了手,一身内力怕是废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还真说不好,或许一两年,或许十多年都有可能。胡衍当下认真起来,手上银针飞转,刺进离漠身体,为他疏通经脉。这内伤有他在只需要一十五天便可恢复。
姝茉进来时胡衍已经收针,只听他抱怨道:“怎么你一当皇后师父就这么受累呢?这一年多我都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四处为你奔波。如今这小子还伤成这样,让我老头子以后可怎么办呦。”
姝茉很是着急,拽着胡衍的胳膊,死死地盯着他,胡衍被姝茉盯的发怵,才不情愿地说道:“你就不能轻点,抓疼我老头子了。你不就想问他的情况如何吗?我告诉你,他虽然中途收手了,但是伤害的确是不可逆转的。”
姝茉心底里最后一丝期待也给毁了,是她一直犹犹豫豫,畏畏缩缩,非要趟这趟浑水,离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如若她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把沈家夏家的人都迁到邵城,把魅影楼所有人一并迁到邵城。粮食金钱都由在外的人一并提供,凭借着邵城修建的优势,轻易是打不下来的。姝茉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只是看着离漠这样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她便心痛到不能呼吸。
打了热水给离漠擦拭了一遍身子,嘴里还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漠,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不会害羞的,你现在生病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现在心里一定在偷笑吧!”
擦干眼角的泪水,姝茉给离漠穿好衣服,全身都按了一遍。“漠,我给你按按身子,这样你睡着就能舒服很多。听落尘说有一种带轮子的椅子,可以推着走,我让洛梵做一个,那样我就能带你四处走走了。”
做好这一切,姝茉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其他人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安慰。她们知道以姝茉的性子,现在不需要任何安慰和关心,她的脆弱一定不愿意他人特别是亲近之人知晓。
为离漠掖好被角,姝茉趴在离漠的床前,拉着离漠的手说:“漠,对不起,我要离开一小会,回来之后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烦哦!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击掌为誓。你一定嫌我啰嗦了吧!你乖乖喝完药我再闭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吵了。你也是大夫,不许嫌药苦,我喂你,而且你不许嫌弃我。”
说完姝茉便喝了一口药以嘴渡之,这样药便一滴也洒不出来了。离漠喜欢干净,这一点姝茉最为清楚。在离漠额上印下一吻,说了句“等我回来”便离开了。
胡衍已经做出了解药,姝茉快马加鞭和落尘一起赶往云城。中途没有停歇过半分,从离开修罗那开始,姝茉便不曾休息过了,顶着这一身的伤,不肯让放松。事实上在姝茉的心底充满着畏惧,只要一闭上眼睛离漠为保护她不得不使出魂断的情境就一直在头脑中循环出现,她怕一睁眼再也看不到离漠。
终于,云城到了,知道姝茉是来送解药的,王飒凌宇将所有中毒者聚在一起,姝茉知道他们这是为了她的声明考虑,只可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姝茉让人把解药分发下去,只一盏茶功夫毒便解了,只是恢复还需要些时间,一时间所有人皆拜倒在姝茉的脚下。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草民(民妇)等叩谢皇后娘娘恩德。草民(民妇)等愚昧,受奸人挑拨,冤枉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治罪。”
姝茉素手一挥,严词道:“你们皆是我圣龙子民,在危难之际,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是理所应当的,众位平身。”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姝茉使了个眼色,弄月便喊道:“皇后体恤你们毒后体虚,让你们原地坐下。解药是皇后拼命换来的,她身受重伤仍来看望你们,让你们感受到朝廷的重视,你们切不可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且皇后娘娘有旨,所有百姓调养身体的药物均由娘娘一人承担。”
姝茉看到百姓们眼中不是感恩戴德,而是惶恐和不安。也是,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会为了他们的性命而不顾自身的安危去求药。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为了这样一群愚不可及的人,居然害得离漠此生只能活在梦里,她真的该死。“离漠,我现在就让他们为你偿命。”
此时人群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喊道:“皇后娘娘以德报怨,救我等性命,我等必定会一生感恩,亦会在这城中建一座皇后像,让您受云城百姓世代香火。”
姝茉不屑道:“先别急着谢,待会指不定你们会想杀了本宫的。”
落尘无助地望着王飒和凌宇,他们对离漠之事还不知情。此时落尘多么希望姝茉是理智的,清醒的,可那些都是妄想。她有她的善良,也有她的残暴,她的残暴只针对伤害她的人。
之间姝茉嘴角微微上扬,说出让所有人惊心不已的话,“你们是我圣龙的百姓,你们中毒,朝廷自然不会不管。至于本宫亲自取药九死一生,是因为除了本宫无人有那个本事能取到药,本宫不需要你们的感激。只是本宫听闻昨日发生了一件令人无比痛心的事,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纵火行凶,致多人死伤,按律故意纵火致人死伤者当处以极刑。
本宫还听闻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有人居然说本宫为了自身安危要葬送全城百姓的性命。本宫叛国,与炎国勾结,意图谋反。按律污蔑皇族当诛九族的。律法便是律法,不容任何人挑衅。念在你们刚刚受此磨难,本宫特许罪不及家人,好自为之。王飒,本宫命你两日之内将犯人缉拿归案并问斩。若你敢包庇,本宫便以同罪论处。”
王飒凌宇不知姝茉这是何意,只是这样一来,求药这件事得来的好声明便会毁于一旦,甚至会激起民怨,以后少不了会有很多刺杀接踵而至。两人均跪下求情,“求娘娘恕罪,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城外炎军虎视眈眈,圣龙唯有上下一心,方能一击制胜。还请娘娘饶过他们死罪,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可以上阵杀敌,为我圣龙开疆辟土。”
姝茉强忍着想杀人的欲望,看向王飒凌宇的眼神里尽是冰冷,内心里却也欣慰他们已经无可挑剔,是合格的帅才。“既然有两位将军为你们求情,本宫便放过你们,随后去军中报道吧!”
营帐里姝茉已经等候多时了,来之前凌宇已经向落尘打听了情况,他才知道离漠为了救姝茉,永远醒不过来了,一身的内力也全都化为了泡影。姝茉该是恨极了那些人,而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逼迫于她,恐怕她现在也想杀了所有阻拦她的人。“姝茉,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即便我知道,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的仇我会记在炎军身上,这一战,他们势必会败。”
姝茉头也不抬,冷冷地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什么时候作为臣子可以直呼皇后闺名了,自去领罚!本宫身受重伤,往后这里将由你们全权负责,本宫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若一个月后炎军还未溃败,凌宇,你知道本宫会怎样的。本宫养伤期间会住在邵城,无事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
脸上的伤姝茉并未处理,不过一头白发用了些药可保一日如常。所以凌宇并不知姝茉伤的有多重,也不知一个如此骄傲美丽的女子竟然少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