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事态不妙，楚星一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身边这些“傀儡”的身体还处于一动不动的呆滞状态，不过从他们眼里的疯狂中，楚星一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刚走出没两步，楚星一就发现有些人已经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眼里除了疯狂再无它物，虽然这些人的动作比之前还要僵硬就如真正的提线木偶一样，但他们的步伐却越来越快直到完全跑起来，如果只是几个这样的人楚星一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他们干掉或是甩开，但现在楚星一四面八方全都是人，再一次的，楚星一被围堵在了里面。
与刚才不同的是之前这些人虽然呆滞刻板但也还算有条理，而从现在这些人的眼神中楚星一看不到哪怕一丝的理智，就如嗜血的野兽碰到满坛的鲜血一样！
不！野兽还会恐惧，因为它们怕死，而这些人已经彻底疯狂，或许在他们的心中早就没了死的概念！
他们不怕死，楚星一也不怕，但他不想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楚星一现在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活下去。
那就是杀出去！
楚星一把右手的刀正手拿过来，刀尖拖在地面上，右手腕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不过楚星一没有丝毫松开刀的意思。
对于楚星一来说唯一还算是安慰的地方是这些人彻底没了理智也就意味着他们彻底地放弃了妖族天生而来的智慧，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拥有哪怕一点点的技巧。
不过很快楚星一就不再这么认为。
噗！
楚星一左手的断刀捅进冲来一人的胸口，断刀直接出现在他身体的另一侧，不过这人竟丝毫没有停顿，根本不理会身上的伤口继续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楚星一。
楚星一一脚把他踹出去，他撞倒几个“同伴”在地上又滚了两圈后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继续跑向楚星一，哪怕他的胸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
没有时间观察那个家伙，楚星一右手刀向前一个横斩斩退两人，这一下下去两人至少断了几根肋骨，但等他们重新找回平衡后塌陷着胸口再次冲向楚星一。
锋！
左手断刀削断了几根伸过来的手指，右手刀在地面上横扫半圈砍倒几人，楚星一就不信他们腿断了还能再干扰自己！
不过楚星一想错了，这些人连死的概念都没有断肢对他们来说算得上什么？
被楚星一把腿砍骨折的人趴在地上双手倒腾着爬向楚星一，根本没有注意地面的楚星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一把抓住。
“啊哈！”楚星一右脚狠踢把人甩了出去，脚腕上留下了一个正往外渗着血的牙印。
看着地上一步一步爬向自己的家伙们，楚星一一脚踢在一人的脑袋上，那人脑袋挨了一下后歪倒在地上，不过随即他又歪着脖子继续爬向楚星一。
“妈的！”对于这种杀不死的家伙楚星一束手无策，再这么下去自己绝对会被耗死！
现在楚星一发现自己之前一切摸索出来的技巧全部都是扯淡，面对这些没有技巧的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算人的东西一切技巧都是浪费体力，唯有如之前的“傀儡”一样直来直去地挥舞手中的双刀最为管用！
楚星一左手的断刀也已经正了过来，此时反手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如割麦子一样，楚星一一下一下全力挥舞着手中的双刀。
但这些人不是麦子，楚星一也不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他是有极限的！几天来不眠不休的赶路与战斗早就已经压榨了他几乎所有的体力，再加上之前的战斗，楚星一现在完全就只是靠着一口气在撑着！
噗哧噗哧
楚星一的双刀一遍一遍地砍在围堵而来的人身上，无数鲜血溅满全身，他已经分不清这些血红色的东西是被溅到自己身上的还是自己被抓挠啃咬出的伤口所流出的，楚星一的注意力从来就没有在这里。
噗！
已经有所麻木的楚星一感觉到左手的断刀受到了阻力，下意识地一用力。
咳！
一颗头颅飞上天空，没有头颅的尸体终于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星一终于发现了彻底杀死这些半人半鬼的东西的方法。
没错，楚星一已经把它们定义为了“半人半鬼”，他可不相信这些“东西”还能算得上人！
但找到了彻底杀死他们的办法又能如何，就算是这些“东西”全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楚星一去斩首，此时楚星一也没了全部杀死他们的力气。
或许杀死它们不一定非要斩首，但楚星一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力气去做插眼插嘴的“精细活”。
而更何况它们是“活”的，它们不会一动不动，它们正疯狂攻击着楚星一！
噗噗
楚星一双刀将一个家伙开膛破肚，不知什么东西从那“东西”的肚子中飞了出来搭在了楚星一的肩膀上。
潜意识告诉楚星一那是肠子，但楚星一已经想不出对应“肠子”这个名称的东西是什么，甚至楚星一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和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差别，双眼开始模糊，浑身无力，甚至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
嘭！
左手的断刀被什么东西阻住，大脑告诉楚星一那应该是一个叫做“骨头”的东西，楚星一不知道“骨头”是什么，只知道碰到硬物就要加力，哪怕他身上已经没力！
“嗯？”左臂的用力并没有奏效，楚星一清醒了一下，发现左手的断刀已经卷刃，很难再造成有效的伤害。
就在已经迟钝的大脑判断要不要丢掉左手的断刀时，身上还卡着断刀的家伙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楚星一，张嘴朝着楚星一的脖子就是一口！
多年来练武培养出的直觉救了楚星一一命，脑袋微微一歪躲过那名副其实的血盆大口，左手松开刀柄卡在它的脖子上一用力直接把它的脖子推折。
那个家伙的脑袋歪斜超过直角，再也没了动静，不过他的双臂仍死死环绕着楚星一，楚星一来不及挣脱，身上就拖着这么个极度扭曲的尸体，双手握住刀柄继续来回横斩挥舞。
似乎和眼前这些家伙一样，楚星一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只想杀光这些恶心的东西！
噗
无往不利的刀锋没有丝毫出现丝毫卷刃变钝的迹象，但楚星一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刚刚准备上前一步的楚星一右脚突然被一双手死死抱住，地上一个只剩下上半身拖着肠子的家伙正抱着楚星一的脚腕用已经没有牙齿的嘴疯狂咀嚼，试图磨烂楚星一的后脚跟。
就这么微微一阻，往常绝不会失去哪怕一丝平衡的楚星一直接跌倒在地上，没有了刀锋的阻拦，周围的“东西”蜂拥而上，扑压在楚星一的身上，楚星一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把刀挡在背后护住自己就被疯狂的“东西”彻底盖在了下面。
似乎是因为“同伴”的掩盖，失去目标的“东西”们目中无光地看着四周，寻找着下一个不是它“同伴”的家伙。
嘶嗞
一声细响从“人堆”里传出，同时一股烤肉的味道弥漫开来。
周围的“东西”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但往昔记忆已经彻底成为一团浆糊的它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甚至连味道是什么它都不知道，因此它并没有理会这些它不能理解的东西。
一阵阵微光从人堆里射出，烤肉的味道愈发浓郁。
不过几息时间，人堆上的“东西”再也不如虫子般扭来扭去。
突然，人堆上的“东西”动了动，一具“东西”的尸体滚落下来，周围的“东西”听到声音后目光注视到那里，发现只有一个滚动的“同伴”后便重新开始寻找猎物。
嘭嘭嘭
又是几具尸体滚落到旁边，楚星一拄着刀站起来。
此时楚星一身上的衣服已经与布条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四肢上几处明显缺了一块的地方以外看不到什么伤口。
黑红相间黏糊糊勉强能称之为液体的东西覆盖了楚星一全身，遮盖住了常规意义上的伤口。
虽然看不清伤口更不可能看清面具背后的脸色，但仅是从勉强支撑的身影来看，现在能站起来大概已经就是楚星一的极限！
楚星一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在最后关头，理智终于重新回归到了他的大脑，控制这段时间纳入的一些元气，楚星一把身上人堆里的大脑全部烧熟，自己也勉强算是活了下来。
周围的“东西”们有些“疑惑”地看向楚星一，这个家伙身上有同伴的气息却又有些不同，它们似乎在判断这个家伙是不是自己的同伴。
它们已经忘记刚才自己要杀死的就是这个家伙！
喘息了几下后楚星一抬起头，双臂和腰一起用力一甩，把刀放在了肩膀上，两脚微开做出战斗的架势。
哪怕只能再挥出一刀，楚星一也不会放弃！
楚星一那清澈的眼神告诉“东西”们这个家伙不是自己的“同伴”，“东西”们的逻辑很简单，只要不是“同伴”都要统统杀掉！
看着冲向自己的“人”群，楚星一感觉一切都变慢了。
“这大概就是给临死之人回想的时间吧。”一个想法出现在楚星一大脑中。
但这个念头刚刚一出现就被楚星一掐灭，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楚星一双手握住刀柄把刀高高举起。
周围的一切重新变为正常的速度，楚星一能听到背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余光能看到两侧疯狂挥舞着双臂朝自己冲来的“东西”，不过此时楚星一眼睛只是死死盯着身前那个眼中透着疯狂朝自己冲来的家伙。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气力去照顾后面以及左右，他现在只能挥出一刀，这一刀必须要解决掉身前的敌人！
“哈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楚星一大喊一声，腰身微微扭转带动上身，双臂肌肉鼓胀起来，刀锋切割空气发出破空的声音。
那个“东西”面对楚星一的刀锋丝毫不惧，直直地冲向楚星一。
刀锋精准地劈在了那“东西”的头顶，这是灌注了楚星一全部精气神的一刀！
锋利的刀刃轻松地切断了头发割破了头皮，直面坚硬的头骨。
突然，楚星一眼中的画面再次慢了下来，往昔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
临别时自己只是对他说了一句去送信的小男孩。
刀锋一往无前地击破头骨砍进了大脑。
以为只是寻常任务自己便没有去打招呼的空桐竹翎。
刀锋继续向下，几乎不受阻挡地把“东西”的脑袋劈成两半，脖子分到两边。
那远在北方，能绽放出让自己无比安心的微笑的埃何舞。
“东西”的肺部变成两半，心也随之一分为二。
把刀和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师父杨菀，从小教导自己学文识字的师娘。
刀锋几乎毫不受阻地将“东西”的腹部切为两半！
把自己捡来拉扯大，取名为星一的楚老头。
“东西”彻底变成了没有丝毫联系的两半向两边倒去。
刀身还在继续向下劈去，因为楚星一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控制它。
燕平，燕安澜，秦菡，杜晟，自己扶持过的赵权…
一个个自己看得起、一个个看得起自己的身影出现在楚星一的脑海中。
刀锋继续下落，已经快要接触到地面。
不由得，楚星一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其实内心根本就没有原谅过的欧阳熹薇，想起了只打过几次交道的赫连浩。
甚至不知怎么，楚星一居然想到了从未谋面的闻乂！
当！
刀尖劈在石砖地面上擦出些许火花，清脆的撞击声如一口钟敲响在楚星一的脑袋中。
就在此时，楚星一想起了被灭的师门，想起了那天在天上绽放的那朵血花。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刀尖仅仅没入地面三寸，楚星一拄着刀支撑着身体，周围的一切重新回归正常。
任由还有着前冲惯性的两半尸体冲撞在自己身上，楚星一一动不动。
辜负了师父的嘱托，辜负了楚老头的期待，辜负了杨刀的信任，辜负了埃何舞的微笑，辜负了与空桐竹翎的承诺。
归结而来，楚星一最终还是辜负了自己的心…
低着头闭上眼，听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脚步声，楚星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嘭嘭嘭
嘭嘭嘭
不知过了多久，楚星一重新抬起头，自己似乎并没有被疯狂的“东西”们所淹没。
微微转了转脑袋，楚星一发现了无数跌倒在地上的尸体。
“我又活了吗…”
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拄着刀，楚星一脑袋中不断回放着这一句话。
白色的迷雾逐渐变淡，片刻之后彻底消散，楚星一抬起头，看向整个“宗门”内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个还站着的家伙。
站在宫玉杰旁边的“师弟”胸口的窟窿还摆在那里却已经没有鲜血流出，些许粉末随着微风从他紧握的右手中洒落。
楚星一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从他睁着的眼睛中仍看到了痛快，看到了解脱。
但令楚星一感到恐惧的是楚星一发现他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期待。
他终于还是再辜负了一个陌生人，哪怕他活了下来。
楚星一松开刀柄跌倒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微微耸动，如果距离得足够近还能听到那几乎不可闻的哭泣声。
他把情报传到了肆城，他把情报传回了昊城，他在陈睿的帮助下躲过了入魔境魔族的截杀，他躲过了传送点的暗杀，他杀死了石城的武学高手。
他从空间传送意外中活了下来，他干掉了宫玉杰，他在二百筑脉境修行者的围攻中活了下来，他“杀死”了“傀儡”操控者，甚至他最后杀死了数不清的疯子！
这已经能让人惊为天人的战绩却在最后一刻的放弃中击败了他自己，击败了他一直以来认为强大的内心。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楚星一崩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