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屏障散去,楚星一消失不见,吕晔鸿也在一怒之下不知去了哪里,妖皇背后的偏殿里走出了一个人。
“如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又何止是掩人耳目啊…”妖皇长叹一声回过身,“人”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读音。
“燕卿,你不懂,我既是妖族的皇帝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有的时候我又得是皇帝又得是我个人,这种被身份限制的感觉可不舒坦啊!”
燕平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就算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今天这个人情是妖皇欠的呢还是聆义欠的呢?我记得之前那个人情应该是妖皇欠的吧,这样一算…”
“不,之前那个人情我已经还了。”妖皇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痕说道,燕平见此不禁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就是全心应对与魔族的战争了,我可不想被那边的家伙比下去,收集情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垂秘院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呢?”一个声音突然插话道,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但无论是妖皇还是燕平对此都并不感到惊讶。
“我刚才说了,是为了还人情。”
“人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有些无法理解。”
听到这妖皇咧开嘴笑了笑,只不过随之开合的伤口让这个笑容看上去并不那么好看“你总会理解的。”
妖皇背过身,仰起头看向黑暗的天空。
“你要明白,快变天了。”
。。。
埃冰现在很头疼,以至于之前空桐家送来的请柬都被她丢在了一旁。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心慌得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辗转反侧的她只好爬下床一遍又一遍想着最近贝亚特家族的所作所为,可她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出什么纰漏。
甚至她一度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毕竟她也已经不再年轻,但简单地自测后她同样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就在这种折磨的煎熬中,埃冰度过了整整的一天,可惜第二个夜晚她依然如此,只不过半夜传来的消息才是她头痛的根源。
按照原本的计划,北地联合起来后最先要做的就是统一经济和生产上的问题,农耕、矿产、制造等等一系列的产业都需要集中进行,而不是往常那样各个家族各做各的,但早就独立逍遥惯的大家族们哪里允许别人对自己的产业指手画脚?虽然嘴上说得好,但实际上联合统一道路刚一开始就遇到了莫大的麻烦。
可刚刚传来的消息却告诉她麻烦转瞬间就被解决了,只不过解决的办法有些暴力——所有不听从指挥的人全都被杀了,下到平头百姓,上到一家之主,甚至就连五阶骑士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唯一没有遭受攻击的就只有家业最小的贝亚特了,因此贝亚特家族一下就成为了整个北地的焦点。
更让她头痛的是那个强大无匹的杀人者最后竟说要求北地所有的家族都听自己的指挥,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帽子让埃冰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在那个杀人者似乎实力真的很强,就算面对这般羞辱,那些大家族也没有轻举妄动。
埃冰转头看向一旁的请柬,叹息了一声后把它收进了抽屉。
“等忙完这一阵,再去和他们道个不是吧…”
。。。
按理说,听闻家主身亡噩耗的赫连家不说拽布披麻、素车白马,至少也应家门紧闭、白绫高挂,但现在的赫连家从外表看上去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丧幡都看不见一杆,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会发现整个赫连府都失去了生气。
现在赫连全府上下都由赫连文书代管,虽然他在朝廷工作这么些年也算是经验丰富,但工作与治家毕竟不同,更何况他还只是个旁系,就算坐上家主的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明城内其他家族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妖魔两族的战争上面,再加上前两任家主的余威尚在,短时间内不会有谁拿赫连家怎么样,可一旦等他们腾出心思,没有人会放过这块肥肉不放,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才勉强保住位子的赫连文书很清楚,如果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而整个赫连家唯一的嫡系就只剩下了赫连兰。
赫连府一间略偏的小屋外,几个下人端着饭食和衣物,其中一人轻轻敲了敲门“小姐,把饭吃了吧,您可别把身子饿坏了啊!”
虽然他们搞不清楚为什么代家主让他们帮助小姐恢复正常,但身为赫连家忠实的仆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愿见到自家小姐变成这个样子,从屋内断断续续传出的低声抽泣让他们知道以泪洗面并不是夸张。
其实他们也能理解赫连兰的心情,先是父亲与二哥故去,这些日子心情刚恢复一些的她又听到了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横死的噩耗,这怎能不让她彻底沉沦在悲痛之中?可他们毕竟只是仆人,除了服侍人以外什么也不会。
似乎是仆人的话又勾起了赫连兰不好的回忆,刚停没多久的哭声又传了出来,仆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赫连兰的屋子不是很大,窝在被子下的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时不时传出微小的抽噎声。
啪啪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了!”
被子突然被掀开掉在地上,赫连兰跪坐在床上,眼睛早就红肿得不像样子,脸颊上的泪痕甚至已经刺激得皮肤微微发红,但泪珠可不会在意主人的感受,依然肆意流淌在她的脸上。
只是当她看清楚脚步声的主人是谁时却愣在了那里。
“你是…大哥的老师?”
赫连兰的记性很好,虽然上一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她很小的时候,但这么些年过去此人的样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你还认得我,也不枉我在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抱过你。”
一看到这个老人,赫连兰就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老人见此不禁叹息一声。
“赫连兰,你应该清楚现在整个赫连家的嫡系血脉就只剩你一人,能够名正言顺地坐上家主之位的也只有你,你…”
“我不要什么家主之位!我要大哥,我要二哥,我要爹爹…”
赫连兰低下去的头被强行抬了起来,老人走到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女面前。
“如果你不想让赫连这个姓氏就此在大陆上除名的话,那你就必须坐上这个位子!”
“你哥在临走前已经将整个家族都收拾得妥妥贴贴,甚至连一个奸佞之人都没有留下,如果连这样的家族你都治理不好,还对得起你身体里流的血脉吗!”
少女激动而又害怕地看着老人,老人心中一软“最初这几个月,我可以教你一些事情,但以后就都要靠你自己了,不要让赫连家就此衰落,明白吗?”
“好!”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尽快收拾一下,外面的家仆都还在等你的号令呢!”
正如来时的悄无声息,赫连兰也不知道老人是怎样离开的。
在赫连府内一处幽静的园林中老人再度出现,只不过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我要知道全部。”
老人叹息了一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沓纸递了过去“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这些年轻人会用这么激进的方式…不过也对,如果还像之前那样慢慢引导的话恐怕时间真的是来不及了。”
那人接过纸张,心中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用纸记录这种东西?
“你的修为已经快要掉到五境之下了吧?尽快离开吧,恐怕等你有空看它们的时候就只能用这种普通人的方式了。”
。。。。。。
啪
一根短粗的木柴被纵剖成两半,年轻人拿起另一根木柴放在木桩上,挥起斧头十分精准地砍在了木柴的正中央。
虽然已经过了最炎热的时候,但夏末秋初的天气也不是多么好受,还没有劈几根柴,汗水就已经将年轻人的衣衫浸透。
这个年轻人的长相十分俊俏,刚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村里的大小姑娘们还经常来偷看,只是后来当她们知道这位已经“名草有主”之后就没有再做过类似的事情。
这是一间很小很破的院子,前些天刚被年轻人收拾干净搬了进来,正准备劈另一根柴的他却突然把斧头丢在地上,捡起了一旁的开山刀。
吱~
破木门还没有来得及保养,一名男子推开木门,有些诧异地看着手握开山刀的年轻人,明明这人身上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修为,甚至连身子骨都很弱,但却给他一种能够威胁到他的感觉。
“周攀?”年轻人眯了眯眼睛,虽然认出了眼前这人,但却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意思。
“没想到你还认识我。”周攀双臂交叉在胸前靠在门框上,笑看着面前的这位熟人。
“问这个问题的人应该是我吧?”就算是周攀“死而复生”,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周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年轻人,年轻人稳稳接住了却没有翻看。
“呵,果然如老头所说,你是个很固执的人。”
“这里面是他改进过的方案,说实话,这个方案的结果在我看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他非说你肯定会接受的。”
“虽然我跟他打了赌,不过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我想你不会选择错误的那条。”
“知道你暂时不愿意接触外人,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走了。”
周攀走得很突兀,就和来时一样,年轻人走上前去将院门关好,又随手拿起一根刚劈好的柴火替换掉那个已经断为两截的旧门闩。
背靠在门上,年轻人看着小册子空白的封面却迟迟没有翻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嗯?”
心中的异动让年轻人抛掉脑中的思绪,连忙跑到小屋里面,仅仅是跑了这么几步路就让他有些微喘,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紧张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她不是很漂亮,论姿色也只是中上而已,但在年轻人的心中却有着不可取代地位。
睫毛颤动了两下,女子睁开了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本卷完
第四卷天下·繁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