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谷中一身着白衣青纱的女子慵懒的斜靠在玉石雕刻而成的石椅上,四处皆是散落的空酒坛。石桌旁盛开着三两排合欢,伴着风,有三三两两飘落于地。不多时,“唰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石桌旁叹了口气,倾身坐在了一旁空着的石椅上。
“清逸”倾心头也未抬便知来者何人,轻轻的唤了声来人。
“嗯”男子应了声,便禁声不再言语。拿起酒坛为自己倒了杯酒,默默的喝着酒。许久,抬头望了眼对面正提着酒坛狂野地灌酒的女子,眉头微皱,“你如今倒是越来越肆意了”。
“哈哈哈”正饮着美酒的女子红扑扑的脸颊浮起一团笑意,“清逸,你倒是随了师父。明明是嫌我如今喝酒粗鲁……”
被唤作清逸的男子看着眼前有了醉意的女子,眼神愈加的深邃。上一次瞧见她灌醉自己早已经是二十多万多年前的事,这次又是为何?
二十万年前,清逸只是倾心收养的一只青鸾鸟。那时的他还未修的人身,整日里同倾心生活在一起。而那时的倾心,入谷也不过三四年的光景。谷中除了些许侍女便只不过师父同她二人。她不爱说话,他便跟在它的身后,她去哪儿,他便去哪儿。起初的她瞧见这只青鸾鸟跟着自己,只是回头看看说了句,“你也不过一身吗?”便不再管他。她,甚至忘记了这只青鸾鸟缘何来到这谷中。
许是日子久了,她对他也熟悉了起来。有一日,她将他抱起放在石桌上,盯着他的眼睛,絮絮叨叨的问了许久,可是却又一句回答都没有听。她转过身蹲坐在地上,他跳下石桌才发现,原来她喝了酒,很多的酒。跟他说了许久,是因为那让她醉了的酒。看着那嘴里依旧小声嘟囔着什么的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叫做“情伤”的东西。那是当时她的表情,她周身的一切所传递给他的感受。
他很震惊,他不甚明白尚及笄的她为何带给他的竟是这样一种感受。
自入谷以来,他整日的跟在她身后,她不愿说话,他便也静静的呆着;她坐在溪边发呆,他也伏在她身边淡淡的望着流动溪水。他能感受到她的孤单与清冷,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无助与心痛。
她又喝了许久的酒,转身对着身后的青鸾鸟说道,你是青鸾,便唤你清逸罢。她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便擅自为他选了新的名字。
“清逸”他清唤了声自己的新名字。
“唔~”她喝了些酒,不太清醒,口齿也变得不甚流利。“惟愿清雅绝尘,闲逸无牵”
他笑了笑,应了声好。坐在了她的身边。他不知自己缘何此时化作仙身,一切,许不过宿命。
那日,他从她口中听到了许多的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第一次知道了漓念的存在,那样一个风度翩翩、义薄云天的男子。
许是那一日喝了酒的她得到了发泄。翌日的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不做言语只是发呆的女子。她拜了谷主为师,顺便拉着他做了自己的师兄。而他们的师父,看了眼二人,轻叹,喝了拜师茶便出谷了。谷里依旧只有他二人,日子却变了个模样。
小小的她就像是发了疯,整日整夜的修炼,从不停歇。他便也没日没夜的陪着她,苦修着。谷中的侍从都以为她着了魔,他们的师父闻风而回,看罢叹了口气。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再离开。作为师父的他知道,她在丰盈自己的羽翼,她要找寻那个男子,哪怕找不到,她也要为那个男子做点什么。
此后的日子便又换了副模样。师父每日都会找二人聊上几个时辰的话,下几个时辰的棋。日子过得久了,纵使有些伤疤还在,但终究不再作痛,她也便愈加活泼了起来。只是,性子也受了师父的侵染,愈发清冷又腹黑。而他依旧是从前那般不喜言语,温暖而又安静。只是陪着她,望着她。
就这样,日子略有平淡的过了约莫十万年。一场变故打破了这平静的生活。血洗无极阁。那日的她,洁白的衣裙满是鲜血,她就那样站在谷中的狐屺崖巅,手持尚滴着鲜血的长剑,手臂的玉镯因淬了血,散发着甚是妖艳的光芒。那一刻的她仿若当真成了魔。
那日后,她接管了妖族,自称妖尊。妖族在她的带领下,开始恢复往日的朝气与地位。她回谷同师父告知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次,身为师父的他没有叹气,只说了句“也算如愿了”这样一句不甚明了的话,便不再言语,起身往后院品茶去了。
世上自此便多了些有关妖尊的传言,而这传言也在后来的十几万年中越来越传奇与离谱乃至今日的无情的她。但他知道,她还是她,只是,在开始准备着些什么。权势,她从不屑于,那便只有曾经的那个他。
清逸收了收思绪,望着依旧自顾自喝酒的倾心,她今日的伤情是否同他有关?只是还未她想明白,便又听得女子说道,“清逸,我怎会对一凡人动俗念?”
“可是昨日那个男子?”
“竟为他的故妻打翻了醋坛”倾心并未回答清逸的问题。
清逸笑了笑,她喝醉了酒同当年一样,从来只负责问话,不听回答。
“那可真是件稀罕事”
她怕是当真对那琰帝有了情,情或许不深,却是真真的动了情。清逸望着对面女子醉的一塌糊涂的面容,心里暗忖,这么多年来,她的酒量怕是天地间少有人敌,今日竟醉成这样,那琰帝倒也有几番能耐。
“心儿怎醉成这样”男子一身白衣,伫立在合欢树下,衣魅翩翩,额前的青丝随风曼舞着。肤色晶莹如玉,高挺的鼻息下那张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那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神,伴着微微的笑容,只一眼,便是无尽风情。
“师父”清逸起身行礼,“她心情不太好”
男子远远地立在树下,并未上前,看着抱着酒坛躺在地上的倾心,有些嫌弃,“送心儿出谷,为师这谷、这酒可不是给她用来疗情伤的”
男子负身离开,末了幽幽的又添了句,“为师的好酒都让她给糟蹋了,清逸,以后没事勿让她回谷”。
清逸无奈的瞧了瞧两人,暗道: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再不送她走,你也不要回来了”空中幽幽的传来如同小孩子闹别扭的声音。
清逸摇了摇头,走到倾心身边将她抱起,向谷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