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吼,雪花飞旋,雪松发出哀鸣声。光秃秃的苹果树枝条像骨头相互碰撞一样噼里啪啦地响。屋外一片漆黑,充满野性和喧嚣。
然而坚固的牲口棚里却很安静。咆哮的暴风雪敲打着牲口棚,牲口们却平安无事。牲口棚里面始终保持着温暖。
阿曼乐进棚后把门闩上。顿时,暴风雪的啸叫静了下来,牲口棚里温暖而寂静,空气纹丝不动。马在马厩隔间里转着身子,轻声嘶鸣着,小马驹扬着头,用蹄子刨地。母牛站成一排,安静地摇摆着尖端带毛的尾巴,你可以听见它们反刍食物的声音。
阿曼乐轻轻地抚摩马儿柔滑的鼻子,带着渴望的目光望着眼睛发亮的马驹。然后,他走到工具棚去,爸正在那儿修理连枷。
连枷的手柄脱落了,爸把它们重新接上。连枷是一根铁木棒,有三英尺长,有扫帚把那么粗。它的一端有一个孔。手柄有五英尺长,一端是一个圆球。
爸把一根牛皮带穿过连枷上的孔,把牛皮带的两端用铆钉固定在一起,形成一个皮环。他拿出另一根皮带,在两端各切开一条裂口。他把皮带穿过连枷上的皮环,然后把裂口套在手柄的圆球上面。
连枷和手柄被两个皮环宽松地系住,这样连枷就可以轻易往任何方向摆动。
阿曼乐的连枷和爸的一样,只不过是新的,用不着修理。爸的连枷修好后,父子俩就向南牲口棚里的空场走去。
虽然牲口已经把南瓜吃光了,但那儿依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南瓜味。堆着的山毛榉树叶散发出一股树林的气味,小麦散发出一股干燥的麦秆味儿。外面,风声凄厉,雪花曼舞,但南牲口棚的空场却暖融融的,一片宁静。
爸和阿曼乐解开几捆小麦,摊在洁净的木地板上。
阿曼乐问爸为什么不租用那台打谷机。去年秋天,三个男子把打谷机搬到乡下来,爸还去看了。打谷机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打完一家人收获的全部谷物。
“那是懒汉用的,”爸说,“快是快,但浪费也大。懒汉只图快,又不愿意自己动手。打谷机会把麦草轧烂,不能喂牲口了,而且把麦粒撒得满地都是,都糟蹋了。”
“儿子,打谷机节省的只是时间。如果没事可做,时间又有什么用处呢?在暴风雪的冬天里,你愿意坐着无聊地摆弄手指吗?”
“不愿意!”阿曼乐说。这种滋味他在礼拜天就受够了。
他们把麦子铺在地上,有两三英寸厚。然后他们就面对面站着,两手握住各自的连枷手柄,把连枷高高地挥舞到头上方,再朝麦子打下去。
爸打一下,接着阿曼乐打一下,然后爸又打一下,接着阿曼乐也打一下。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如同“独立纪念日”伴着进行曲游行,又像是在敲鼓一样: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麦粒从小小的麦壳里脱落出来,从麦草里筛漏出来。被打过的麦草散发出香味,就好像阳光下成熟的麦田散发出的香味。
阿曼乐挥舞连枷正打在兴头上,就到了该叉草的时候。他轻轻地叉起麦草,抖动几下,然后叉到一边。褐色的麦粒撒满一地。阿曼乐和爸又在地板上铺开几捆麦子,扬起连枷打着。
地板上铺了层厚厚的麦粒,于是阿曼乐用一个大木刮板把麦粒刮到一边去。
一整天下来,麦粒越堆越高。在到牲口棚干活儿之前,阿曼乐打扫干净的扬谷机跟前的地板。爸把麦粒铲进漏斗里,这时候阿曼乐就摇动扬谷机的手柄。
扬谷机的风扇在扬谷机里面飞旋着,密密麻麻的麦麸子从扬谷机的正面吹出来,洁净的麦粒从扬谷机的侧面流出来,滑到地板上不断升高的麦堆上面。阿曼乐抓起一把麦粒塞进嘴里,麦粒嚼在嘴里很香,香味很久还保持在口里。
他一边嚼着麦粒,一边举着谷物口袋,爸把麦粒都铲进口袋里。然后,爸把装得满满的口袋立在墙边,排成一排。
“我们再用扬谷机吹一些山毛榉果怎么样?”爸问道。于是,他们把一些山毛榉叶叉进漏斗里,飞旋的风扇把叶子吹走,三角形的褐色山毛榉坚果泻出来了。阿曼乐装了两加仑,准备晚上坐在火炉边吃。
随后,他就吹着口哨上牲口棚干活儿去了。
整个冬天,在有风雪的夜晚都要打谷物。小麦打完了就打燕麦,打蚕豆,打加拿大豌豆。有充足的谷物喂牲口了,有充足的小麦和黑麦运到面粉厂去磨成面粉了。先前,阿曼乐犁过田,帮着收割,现在他又打谷物。
他帮忙喂有耐性的母牛,喂那些把头伸到马厩栏杆上方急切嘶鸣的马,喂饿得咩咩叫的羊和咕噜叫的猪。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对所有的牲口说:“你们可以依靠我了。我长大啦,能够照料你们啦。”
然后,他走出牲口棚,关好门,让所有的牲口都吃得饱饱的,都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地过夜。他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厨房去享受丰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