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娴在盛家的初夏花会上并没有直接和苏子姝搭讪,只是远远地观察着苏子姝行为举止,以及她身边的丫鬟等。
楚婉娴明白,欲速则不达,与柳家结盟并非一蹴而就的事,要从长计议,贸贸然地上去和苏子姝搭讪,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准备先打听清楚苏子姝在苏家的处境,以及柳家现在的情况,再作打算。
不过听说纳兰老夫人病了,楚婉娴次日就去了纳兰家。
纳兰家和楚家不同。楚家是百年世家,经历几个朝代,前朝的时候也是树大根深。而纳兰家是本朝新贵,跟着本朝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能文能武,本朝有数的几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一,现延续了三代,也一直是各个皇帝身边的宠臣能臣。
纳兰家的爵位是卫国公,但是纳兰家的人都不甚在意这个爵位,连府门口的牌匾,也只是写着纳兰府,而不是卫国公府。纳兰家的人比谁都清楚明白,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靠的从来不是啃老本的情分,而是实打实的能力,专心尽力为皇帝做好每一件事,才是保住他们纳兰一门的荣耀和地位的关键所在。
这些,虽然楚婉娴没有切身体会过,但是时常来往纳兰府,也是有所耳闻的。
纳兰家这一任的家主是纳兰老太爷,纳兰老太爷是内阁首辅,下面还有两个次辅,三个阁老,本朝内阁共六人。纳兰老太爷在内阁首辅的位置,已经有二十余年,功绩斐然,是为民为君办实事的人,虽是肱骨之臣,位极人臣,但二十余年如一日地勤奋办公,深得皇上信任。
但是再信任也比不过一些伪证,当朝皇上,不辩是非,不过如此。
楚婉娴思及此,撇了撇嘴,和楚母一道下了马车,就见纳兰大夫人叶氏已经站在大门口迎接了。
纳兰大夫人的娘家叶家虽也曾有长辈位极人臣,可是近些年来家里的孩子都不成器,后继无人,叶家逐渐式微,一直走的是下坡路,现如今,只担着朝中几个高品级的虚位,并无实权。但是纳兰家重情重义,眼见着叶家衰落,念着当年叶家长辈的情分,就定了叶家的嫡长女嫁与纳兰大老爷做宗妇。
如此一来,也算拉了叶家一把,不仅如此,纳兰家还把叶家的嫡出小辈接来纳兰家,同纳兰家的小辈一同读书,以便叶家的小辈能光复叶家往日名声。也算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因此,纳兰大夫人叶氏,对纳兰家也是尽心尽力,她身为掌家夫人,处理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务游刃有余,让纳兰府的众人都安心舒适,在纳兰府深得人心。上到纳兰老太爷老夫人,下到一个做洒扫的婆子,都很满意敬重她。不仅如此,连外人都晓得纳兰大夫人的贤名,这满京城里,谁人听说纳兰大夫人的名字,都要赞叹一句,贤惠能干。
就说今日这事,小姑太太回府,哪有几个做掌家夫人的长嫂能在小姑子刚进街头,就来大门口迎接的?并且,这不是纳兰老夫人的吩咐,是纳兰大夫人自己的主动来迎出嫁了的姑太太。叶氏深得人心,就是这一点一滴的细节换回来的。
“自得了消息你和娴儿今日要回家,母亲就一直等着呢。前儿个夜里着了风,昨日身子不爽了一天,都没下过床,今日一听说你和娴儿要回来,高兴地立刻就能下床走动了。要我说啊,你和娴儿真是母亲那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纳兰大夫人挽着楚母的胳膊,说着纳兰老夫人的近况,又打趣了一番。
“嫂嫂说笑了,哪有这般夸张,定是母亲近几日休息不好精神不济,不想走动,倒是辛苦嫂嫂了。”楚母的话里话外都表露出对纳兰大夫人的心疼。
也不怪楚母如此,因为纳兰老夫人一精神不好,就不爱动弹,身为儿媳妇的纳兰大夫人就一直侍奉在身边,片刻不离。
即便如此,也不会耽误纳兰府的事务,每每等纳兰老夫人午睡或者小憩的时候,就立刻处理那些事务,半点都不耽误,期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所以纳兰老夫人一卧床不起,纳兰大夫人定是最辛苦的那个。
楚婉娴和楚母随着纳兰大夫人行至纳兰府的正院,即纳兰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院落。
还没进屋,就听见纳兰大小姐纳兰雅和纳兰二小姐纳兰珊在逗纳兰老夫人笑,说着昨日初夏花会的情形。
楚婉娴和楚母一进屋,刚准备给纳兰老夫人行礼,纳兰老夫人就伸手将楚婉娴搂入怀中。
“哎呦,我的好娴儿啊。听说你病了,可好全了?你这多日不来见外祖母,外祖母我啊,想你想得紧呢!”纳兰老夫人上了年纪,就变成老小孩儿,行事说话有些小孩子气,平日里最喜欢家里的小辈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
纳兰老夫人是个极有福气的人,外面的事有自家男人和儿子管着,家里有贤惠能干的大儿媳纳兰大夫人掌家,就开始不大过问俗事,一心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楚婉娴上一世,也是最喜欢纳兰老夫人这个长辈,不同于皇后姨母的有求必应,也不同于自家父母的疼爱呵护,更不同于楚老夫人的关怀备至。纳兰老夫人虽也很宠溺她,但是更关心她所思所想,经常开导她。
上一世,有段时间,各家小姐间流行骑马射箭取乐,而楚婉娴不善这些,也对此并不感兴趣,因此格外苦恼。这些宠爱楚婉娴的人,都未能察觉她的心思,只有纳兰老夫人看破了她的心思,安慰她流行骑射只是一时的,让她不要为此发愁。
果不其然,过段时间真的如纳兰老夫人所说,各家小姐就寻了别的乐事。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纳兰老夫人也一直是楚婉娴的定心石,解语花。
楚婉娴笑着答道,“外祖母果真的想娴儿了?娴儿早就大好了,只是先去宫里看了皇后姨母。昨日听二表姐说外祖母你病了,娴儿今日就立刻来看望外祖母了!”
“好好好,我们娴儿最关心我了!你皇后姨母可好啊?”纳兰老夫人顺着楚婉娴的话,继而问了纳兰皇后的情况。
“皇后姨母当然好了!还是老样子,太子表哥也好。”宫里的事,楚婉娴不好多说什么。
纳兰老夫人虽然行为举止是老小孩儿,实际上心里明镜似的,也没再追问,倒是转头问起楚母她的近况,然后又问了一遍纳兰皇后的近况,听到的也是都好的回答才作罢。
楚婉娴趁机歪头看过去,想瞧清楚纳兰家的众人,纳兰大夫人身边坐着她的女儿二小姐纳兰珊。纳兰珊是纳兰大夫人的第三胎,纳兰珊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即大房嫡出的大少爷纳兰宗和二少爷纳兰晋,二人现如今都有官职在身,一个在羽林军中,护卫皇城内安全,一个在虎贲军,护卫皇城外安全。
他们上面最大的统领是纳兰大老爷,纳兰大老爷不但是九门提督,还兼任护卫军亲军十二卫的统领,可以说,是保卫京城以及皇城安全的第一人。
也正是如此,上一世皇上一听闻纳兰家有异,立刻撸了纳兰大老爷的官职,收回权力后,才敢将纳兰家的其他人革职。皇上后期也就在这些事上精明,其他时候,都是糊涂着,只想听自己想听的,看自己想看的,其他的一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楚婉娴垂下眸子,收回思绪,复又转了一下眸子,看向另一边的纳兰二夫人那处,纳兰二夫人乔氏的娘家比纳兰大夫人的叶家还式微些,乔家本只是个普通读书人家,渐渐有人入朝为官,才进入众人的视线。
乔家现如今品级最高的还是宫里不受宠的九嫔之一昭媛,因生了静宁公主才被封为昭媛,母女二人皆不受宠,在宫中也是靠纳兰皇后才得以过活。
其他也不过三四个五品的官,还都是外任,不是京官,实在没什么依靠。因此纳兰二夫人乔氏格外谨小慎微,嫁入纳兰家多年,连生了大小姐纳兰雅和三小姐纳兰华后,就主动给纳兰二老爷收了自己的丫鬟当通房,结果也不过得了一个庶出的小姐纳兰巧,也是纳兰家现如今唯一的庶出。
纳兰家崇尚精英教育,觉得教育好嫡出子女才是发扬光大家族的正道,庶出的生母都太低微,庶出之女教育不好还会影响家族运势。所以制定了家规,男子年逾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纳兰二夫人是觉得自己家世不显,又没能生儿子,怕众人说嘴,所以主动给纳兰二老爷安排了通房丫鬟。
不过后来好在上天怜悯,纳兰二夫人最后终于生了纳兰家五少爷,纳兰逸,才安心下来。
不过纳兰二夫人嫁入纳兰家多年才得这一个儿子,实在是舍不得他习武练功,但是纳兰二老爷正巧是兵部尚书,断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纳兰老太爷出面,让纳兰逸先读书习武兼顾着,最后自己选他想要的。不过纳兰逸还小,和楚婉娴的年纪差不多,这要选还需有些年头。
剩下纳兰家的三老爷在西南戍边,四老爷在南边守着南海,也都是拖家带口的,并不在京城。
纳兰家除了纳兰老太爷是内阁首辅,剩下四个老爷都是兵权在手,又有纳兰皇后坐镇中宫,皇后之子又早早被封为太子,比起楚家的声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要论真正实力的话,二者其实不相上下。
楚老太爷的门生众多,遍及朝野,身在要职的不在少数,世人又多重视师徒之谊,奉承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理论。
再者,纳兰家因怕历代皇上猜疑,从不结党,只结亲,姻亲也几乎不结有权势的,和楚家是个例外,是楚父楚母在适婚年纪偶然遇见,结下了一段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