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此时皇上的脸色铁青,一副盛怒的样子,最受皇上信任宠爱的张太傅俯首跪在地上,今日的早朝也如往日一般平平无奇。
事情要从刚才说起,众官员上朝后,简单向皇上禀报了一下治水的近况后,就没人再奏。
皇上觉得差不多了,刚要走个过场让身边的太监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类的话。
纳兰老太爷就从左首位站了出来,躬身开口道,“臣,有事启奏。”
“纳兰爱卿请讲。”皇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本也是端坐,但为了表示重视纳兰老太爷而特意坐得更直了些。
“臣昨日夜里,接待了身受重伤的北境十二戍边将军之一的蒋翊宸。”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众官员三三两两的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而站在右首位的张太傅,立即侧头睁大眼睛斜眼瞪着纳兰老太爷,生怕他嘴里说出关于张卓然的事。
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凑巧,你越不想发生的事,便偏偏就会发生。纳兰老太爷接下来的话就是将张太傅打入了地狱。
“据蒋将军所说,北境已被一帮胡人破入。这群胡人大概两三千人,从最北的云州进入,趁我朝不备,已经流窜过五六个州县,所到之处不论是粮食还是珍宝,都被洗劫一空。”
纳兰老太爷的语气严肃又认真,说罢后,朝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吱声。
云州乃本朝最北之州,也是边疆关口,同时也是北境最大最繁华的一个州,也是北境总统领张卓然所在之城。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北境的总统领都是常驻守在云州,所以也是北境官兵最多的一个州。
现在传出这胡人自云州破入,那北境总统领不就是个摆设?那不明摆是说本朝无能,皇上昏庸嘛?
而且此时驻守云州的北境总统领正是张太傅的嫡子张卓然,还是皇上亲自派去的,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打皇上的脸。
只见皇上的脸瞬间爆红,将皇案上的茶盏扔向张太傅的方向。
张太傅何许人也啊,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也是最懂皇上脾气的人,见状立刻出来跪下磕头,立刻认罪,“臣有罪,臣教子无方。”
这话虽然并不能让皇上满意消气,但认错的态度和速度也确实让皇上的脸色缓了几分。皇上虽然愤怒,但心里还是顾及着张太傅,看守云州的北境总统领是张卓然,又不是张太傅,就算现在自己把气全撒在张太傅身上,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朝堂上的官员们仔细一琢磨,就明白张太傅不过是认了个教子无方的错,连张卓然的名字也没提,好像这件事完全不关他的事一样,真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话里挑不出半点错。
纳兰老太爷并不管张太傅如何动作,接着往下说,“此次胡人入境可大可小,若是他们洗劫一番就原路而反,还只不过是一些银钱损失。若是,他们想趁机攻下北境十二州县,可就要引起战事了。”
纳兰来太爷如实说出了实际情况,让张太傅想分辨也无从分辨。
接下来就是论罪和谋划该如何驱走北境之内的胡人,而纳兰老太爷却没有亲自站出来引荐陆晟,而是看着跪在旁边的张太傅。
皇上虽然生张太傅的气,但此时却还是问了张太傅该派何人去北境将胡人驱逐出去。
张太傅的脑子飞快的运转,将朝中乃至北境附近的统领都想到了个遍,最后选定了谁都不沾的陆晟。
“臣觉得,金吾卫左统领陆晟曾在南边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由他去,最为合适。”张太傅已经极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想自己露怯,但声音中还是有一丝颤抖,让纳兰老太爷听得清清楚楚的。
纳兰老太爷只勾了勾嘴角,不屑地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张太傅。
张太傅本也不想推荐陆晟的,但此时皇上正是盛怒的时候。他自己儿子犯了错,是始作俑者,况且派他儿子去守北境,也是他设计进言,此时若再推荐些和他有关的人,皇上岂不是更是生气,但是又不可能将如此好的立功机会给已是对立面的太子一党的人。
所以只剩下个陆晟,当钦差将军,身份够了,入得了皇上的眼,还是个一直中立的人,不会让对立面的人占便宜,所以陆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接下来就是给北境现总统领张卓然定罪了,当然是趁现在皇上盛怒的时候,若是过阵子皇上消气了,张太傅再一哭惨一缅怀过去,那估计就让他忽悠着将此事盖过去了。
纳兰二老爷立刻站了出来,声音洪亮,令整个朝堂都听得见,“臣斗胆,敢请皇上为北境十二州的总统领定罪!令两三千胡人从有几万兵马的云州入侵,简直是本朝之辱!臣身为兵部尚书,也绝容不得天下竟有此类将军!”
随后立刻有大半官员附议,都称应治张卓然重罪。
此事由纳兰二老爷提出并不突兀,他身为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兵,带头弹劾守不住边疆的将军,当然是最为合适不过,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官员敢跟着附议。
皇上真好也在气头上,心想,这若是不重罚,各个别的边关的将领若是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准奏!兵部按规矩拟折子罢!”
皇上此时仍在愤怒的状态里,也无心再多说别的,就散了早朝,奔太极殿去了。
皇上起驾后,张太傅才敢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后面女婿蒋大老爷想上前搀扶,都被张太傅生气甩到了一边。
张太傅这是怪他办事不力,让那蒋翊宸跑了,才让他今天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纳兰老太爷打了个措手不及,输相极惨。
蒋大老爷自己也觉得冤啊,他又不是没派人去围杀蒋翊宸,奈何蒋翊宸武功高强,自己不但折损了很多人手,花了许多银两,现在还在这被埋怨。
但是蒋大老爷也明白,自己这一切都是张太傅给的,所以还是忙不迭地上前去虚扶张太傅,颇有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旁边纳兰老太爷十分看不起二人,哼了一声就拂袖而去,丝毫不给刚站起来的张太傅说话的机会。
张太傅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想办法挽回皇上的信任,再想办法解救自己儿子。但是兵部简直就是纳兰家一手遮天,想插足兵部的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到这,张太傅又是一顿心烦,骂了蒋大老爷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不想想,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儿子,若不是自己儿子作大死,又何来这一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