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是不知母亲怎样的。
倘若知了,倒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罢!母亲一边寄养在他人之下,一边又要分出来不知道多少情感给自己家,想来,她也是不愿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关乎到自己的亲身利益时,在母亲和父亲之间,我为何会选择性的帮母亲逃离爪牙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以后的许多日子,母爱之情便深深的扎根心底,淡漠于生活。
学校的时间也过的艰难而简单。直到有一天下午,我们正在进行体育锻炼。
天空中出现了一瓣又一瓣接连着的白云,映照着落日的晚霞,落到大地上,形成了彩色儿的万千世界。
“你看,今天的晚霞好美啊。”
忽又听到“是不是跑步太热了,你脸蛋红扑扑呢?”
……
我正沉浸在大家兴致盎然的聊天对话中,虽然这种对话我从不参与。
“心儿,哪个,红了。”锦必捂着脸,小心翼翼的。
一下子被苏锦必的凑耳呢喃惊着了。
“什么红了,苏锦必,你说话不能说清楚吗?”
“我真是不能和你说话,我让我姐过来。你慢点跑。”
“姐,那个,你去看看郁心的,裙子。”
“啊,你个色鬼,没事看女孩子的裙子。我打你啊。”
“不是啊,她那个。哎呀,你快去看看啊。”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跑步就好好跑步。”
“是,体育老师王老师。”苏锦里傻笑着一边跑着一边说。
“锦里,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不是,我去。你竟然真的是。还好你跑步都是最后一名。”
“你在说什么?”
“傻妞,你来初潮了,你没有感觉的吗?”
“?初潮是什么。”
“就是你裙子脏,了。”锦里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赶忙低下头去看,果然,一大片的血红血红色就这样暴露在午后多彩的阳光中。
我一时错鄂。瞪大了眼睛看着锦里。
还没反应过来,锦里已经跑到前面去找王老师了。只见她们说了什么,锦里又回到后面来。
“走吧!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我…可以回家了嘛。”
“嗯。我很确定的告诉你,是的。”
第一次来初潮的我,没有任何的先知预兆,直到我跟着锦里来到学校的门口,锦里用一条简单的木麻色大丝巾围着我的下半身。
“心儿,你真的又要走路回去嘛?”
“嗯。”
“那我陪你。”锦里搂着我的手臂,灿烂的笑着说。锦里有着一双天生的丹凤眼,严肃的时候,便像是三世的冷漠杀手,笑起来,却又如春风拂面。而她全身,我最为羡慕的就是她的皮肤。虽然从小在乡下长大,但锦里的皮肤却是天生的白嫩如霜,吹弹可破。
“天气冷,不要冻坏了才好。你没必要陪着我受罪。”
“我不怕。有你在,还怕暖不到我吗?再说了,你都这样了,我要是搁你一个人,过意的去吗我。”
“锦里,你知道吗?小时候,家里给我报了可多的培训班,什么绘画、钢琴、书法。那时候,真不知道珍惜,每次上课的时候,总是想着贪玩。”
“现在,仅仅是少数的学费,可我拿着它去交给老师的时候。心里却总不是滋味。”想起来小时候,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心儿。我听乡亲们说,你妈妈。”说到这里,锦里低下头来看着我,这是她不常有的表情,今天配上这一身最中意的“旗袍汉服”显得尤为奇怪。
“没事的。锦里,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妈妈和那个人的传言…算了。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听到锦里这么说,我的心一紧。
喘不过气来。
要说没有听到过任何的流言蜚语,我是不想这么残忍的欺骗锦里,毕竟,我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到底也是不能说什么了。
一段臆想时间之后。
锦里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大概是我的表情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罢!
“心儿,看你眉头皱的,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你妈妈。其实也没什么的。再说了,乡亲们平时没事,就喜欢评头论足。”
从学校回家的路只有十里,平常徒步40分钟就可以到了。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异常的漫长。
锦里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心里也是大致知道的。她不说,不过是想给我思考的空间。她所说的那个人,我的母亲,还有那些流言,究其根源,绝不是空穴来风。
“心儿,你来初潮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吗?”
“要有什么感觉?”我一脸茫然的看着锦里。
“我不知道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感觉,感觉身体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小腹还隐隐的疼痛,就是那种下坠似的感觉,然后哗啦啦的都流出来了。”
我还是一脸无解。
对于锦里的那一番解说,我想后来在流产的时候是有过切身体验的。
“你说你,都这样了。还要走路回家。”锦里责备的说道。
我抬起头,遇见她那充满担忧的眼神,赶忙尴尬着笑了笑。
“我没事,习惯了。”
“对了,锦里,这条路上有一个我的小秘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你的小秘密,好啊!我还挺好奇,你还有什么秘密。”
“她是一条河。”
“她是谁?”
“看那,就是那条河。”
锦里看着我,觉得我在同她开什么玩笑似的。
我们穿过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花瓣呈现的是四瓣或六瓣,每一朵又不是独立的,连着一个枝桠,重一些的,便随风摇曳弯下妖艳的身姿;轻一些的,昂首飘起来在风中根根抖擞着。
跟着吱吱呀呀的风声来到这一片田野的尽头,便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的中央有一块突起来的光滑石头,四面的湖水围绕着她打转。
“心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不知道几年前,就是在这里,这个村的三个女孩全部溺水而亡,就是在这里。你看,那块万恶的所谓神石。”锦里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激动,我看着她,看着她背后的绿油油的油菜花,花儿那般的自由飞扬,而此时,锦里却直愣愣的盯着我。
“我,我不知道。”
以前我爱上这个地方是有一种不能言语的宁静感,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和气息,尤其是河中央那块光滑的石头。
那么,锦里的这几句话,彻底打破了我的认知。
“你知道吗?方圆十里都躲着这个地方,说这里邪乎!我长这么大,也只听其闻,不见其实。”
锦里说话愈发来了兴趣,“那三个女孩就同我们差不多大小。听说就来了这里,之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我一愣,背后竟然冒起来冷汗,也不知是被锦里说话的语气给吓着了,还是真的害怕起来这个地方。
“锦里,那我们,走吧。”我攥着她的衣袖说。
“你怕啥,来都来了,对了,心儿,你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我,我来第五次了。”
我看着锦里,她正拉起裤脚准备下水,那一身“旗袍汉服”在此刻显得特别笨重,她拉了两次,又即将要掉下去,不得不再拉起来。还不忘跟我说,“赶紧下来带路啊。”
我哦了一声,顺着锦里刚刚淌过的路跟着走过去。
“这边这么远,你平时过去石凳上吗?”锦里回头歪着头问我。
我就站在她的身后,看到那昔日寂静的流水今日喘急得很,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三分。
“锦里。”我大喊。
“啊?”锦里啊一声就滑到了河中央,我猛的一提裤脚,冲了过去。我看到了什么,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长头发短人偶吗?
锦里从一边探出来头“你干站着干啥,拉我一把。”
我呆着答“哦哦。”眼睛还一直盯着河里看,那股白色的影子就那样从我眼前顺流直下。
“锦里,你没事吧?”我担心的问。
“没事,你忘记我会游泳了。”
“?啊…。啊…嚏。有点冷。”
“锦里,那,那里,刚刚,刚刚…”我语塞了。
“这风吹的,实在不是时候。走吧。快些回去了。”
“哦。”
“对了,心儿,等会去你家换一件衣服,不然我这样回去会被骂死的。”
我木讷着答应想起来背包有一条干净的毛巾,“来,擦擦。”
回到家徒四壁的家中,帮锦里烧好了热水,又去隔壁李阿姨家接了洁妹。继续忙着每天该忙的事情,这时候天空中的晚霞更加妖娆了起来,从整个后山上蔓延下来,好似要包裹整个苏家坡一样。
“心儿,再过段时间。山上就可以拔笋了,前两年我叫你去,你妈都不让。今年可得好好尝尝这股子新笋的味道。”
“好啊。锦里,我忙完了,走吧,去山上捆柴。”
“你昨天不是才捆了。”
我笑了笑。“今天天气好。就多跑一趟。”
“好吧,你记得带上扁担。”
这个时候,山坡上已经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嫩绿色的芽苗,铺上整个山坡的时候,好似一股让人精神气嚣张的清新剂。
我拿着一副扁担,锦里则背着背篓,那圆形的背篓,是用来拾一些小而干的引子柴用的,但背起来爬山的时候,还是有一些使劲的。
半山坡上有一座当地香火响旺的小山庙,苏家坡的人也叫它土财爷,每次上山干活的时候路过,都会在庙前的土地爷爷面前拜上一拜。
听苏家坡的乡亲们说,这里的佛像很是灵验,求子的,求平安,还有祈求事业有成的等等,香火绵延不绝。让我想起张籍的一句诗来,甚是应景。
这句诗说“影堂香火长相续,应得人来礼拜多。”想来也是可以指这座在外人看来不起眼的小寺庙了罢。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就是当地的精神信仰。
寺庙下方是大片大片的稻田,当地的大部分青年人出外打工,田地开始荒芜起来,有大片大片的杂草在当中安家了,只不过这时候看过去,只有少量的嫩绿色雾蒙蒙的绿色儿,绿色儿当中不远又有一大块黑色的团状体,想想就知道,那正是牛儿在吃草嘞!
在这样的大山里,无论你是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副美丽的风景,只是当时的我们并不以为然。
“心儿,你看,这棵树就要枯了,可以砍下来。你拿镰刀来。”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从不让我上山,说是山上有老虎,后来又说一个女孩子家,成天待在山上做些什么。再后来锦里教我做饭,教我洗衣,自然的也教起我砍柴。
我觉得砍柴是一件颇有乐趣的事情,开始的时候锦里只让我在一旁看着,并不允许我动手。
“镰刀,镰刀我忘记带了。”
“怎么镰刀都忘记了。来,看着。”只见锦里往后退了两步,放下背篓在一边,做了一个抬脚的动作,嗖的一声就到了树的另一边,我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眨一眨,整个树枝倒榻下来,“愣这干啥,捡柴啊。”
不一会儿,我们就收获的满满当当了。
我用两条布条捆了两大捆柴,再把扁担一边一边插进去,弯下腰来准备抬肩下山,锦里收拾好背篓的小柴之后,也捆了一大捆干柴,然后放在一旁。
“心儿,来。”
“啊?”
“你背这个。”
锦里说着把小背篓拿到我面前,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每次她都把最重的往自己身上扛,可是,往常她是自己也要来拾柴,帮着我多带一捆就算了,现在,是我自己的事,锦里能陪着我,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来,你忘记了。你今天是病人。”锦里拿过我肩上的扁担,一把抬空了,就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力气会如此之大,这两捆柴在我肩上就像两座大山,但到了她那边,在我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般。
正想着,锦里又拿起来一旁另一捆已经捆好的柴一手扛在了一旁的肩上。
“锦里,你行吗?”我担忧的说,毕竟,要知道,此刻的她,拿了整整三大捆。
“没问题。你看。”锦里举起一旁另外一只腾出来的手,示意我她丝毫不吃劲。
我们正准备下山的时候,苏锦必赶过来了。
“就猜你们俩在这呢,一下课我就直奔过来了。”
我使了一个眼神给他,冷不丁的直接忽视他。
“瞧你那德行,知道就知道呗。”锦里故意调高了声调。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说你这张嘴,啥时候可以积点德。”
“积的德可多了,可是你。拉倒吧,哼!”锦里挑着扁担准备绕过去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