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是属于那种高压型人格,很多时候对于那些诋毁,挑衅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懦弱的味道,但是那些负面情绪会像火山岩浆一样不断的积压,不断的积压,到最后喷发方圆万里生灵无存,这样的人格很容易造成冲动型犯罪,普通人不能了解,那种强烈的巨大的恨意一瞬间喷涌出来的时候连天地都会黑暗,你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瞻前顾后,而是会像见了血的野兽控制不住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当看到夏无忧站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的内心的感受大约就是这样的,我几乎没有考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毫无预兆地像他刺去,他不愧是军将世家的孩子,身手反应想当的矫健,险险地侧了个身反手扣住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夺了刀,并将我顺势带到他臂弯里,我在美国曾经特地学了一招半式用来防身,对他这个动作相当熟悉,左手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把刀毫无防备地朝他心口刺去,夏无忧措不及防用胳膊去挡狠狠把我推在了地上,他那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一刀下去手臂处滑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衣服里白色羽绒棉渐渐染上个红色。
“尹桃夭,我看你是在美国待久了,我现在完全可以让你吃牢饭你信不信!你怎么这么泼辣,原来看你挺文静一姑娘怎么发起狠来跟疯狗一样!”
我没有说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扔了匕首站起来扬手甩了他一耳光,夏无忧白皙的脸上很快留下了五道红红的指痕,可我仍然觉得不甘心,拽住他的领口踮起脚疯了一样咬他,用指甲抓他,如果当时有人路过八成会以为两个小情侣在互相亲热。等我的怒气消下去一半,夏无忧的脖子已经惨不忍睹,他疼的表情抽搐,眼睛却更明亮了,我才发现他竟然没有还手。
“你怎么这样,这让我回家怎么跟我妈解释啊。”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埋怨,我差点绷不住表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哪一次夏大少爷不是冷凝高傲,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撒起娇来了。
我瞪着他大吼,我说
“夏无忧!老娘哪点对不起你,你他妈为什么造我遥,你他妈为什么让安妃到我们学校闹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夏少爷,我被你害的好惨!”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眸色明亮薄唇轻扬,带着他将门世家的铮铮锐气却又像个孩子。
“安妃不到你们学校闹我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啊!再说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顶着那泼妇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砸砸桌子啊!”
我当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安妃砸了什么都知道,却不肯出面帮我解释,更不要提后来种种的欺凌,说什么喜欢,只是兴致来了想找个解闷的吧!
“夏无忧!你给我滚!没事少拿我开涮!就算你是认真的老娘他妈也看不上你!”
这句话是我气极了口不择言,可我却清楚地看到夏无忧的眸子又淡入深,张扬的眸子锐利减半,换上了一层黑雾一样不可琢磨的屏障。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人是颜凉!你看他的眼神,尹桃夭,你也不想想北九七,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她的男朋友你觉得合适吗?”
“夏无忧,我有男朋友!他叫辛朗,是与你,与颜凉都无关的一个人。”
我恨急了推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夏无忧,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克我的。
我听到身后他恨恨地骂了一声“靠!”十分愤怒也没有再来纠缠什么。
那个冬天,我又搬了一次家,足足比之前的公寓大了一倍,每家每户的隐私空间做的很好,出入小区安保做的也格外严格,这个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通知了辛朗,那时候,我想我是真心想要和他好好的,就算他奇怪了点,可我自己不是也很奇怪吗。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格外的晚,时间从2014年横跨到2015年,从前在美国身边的人过的都是西方节日,但父亲似乎总是对东方节日由衷热爱,我曾经看过装满了彩灯缀满了饰品的巨大圣诞树,在夜月的纽约展现着富贵的美丽,男人指着它问我我想不想要,我说想,他就很爽快地买下了它摆在家里最明显的位置,许多客人会在那天来家里说笑寒暄,然后夸赞它多么富丽堂皇,但当他们离开后一切又与平常无异的冷清,没有色彩斑斓的糖果也不会有装在袜子里的礼物,只有到农历新年那天整日不在家的他才会安安分分在家里待上一晚,我们灯火温馨的吃饺子或者汤圆儿,和他几乎形影不离的有位叔叔叫慕白,慕白叔叔曾经望着月冷风清下的那个中年男子精瘦修长的身形对我说
“你父亲他真的很孤单。”
然后一声悠长的叹息把他们一生的腥风血雨轻描淡写地略过,幼年的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无奈还是超脱。
时间回到2015年2月18日的晚上,我窝在北九七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她围着围裙,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边煮饺子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聊天,她家里没有人,自从我们认识那天起她就没跟我谈起过她的父母,所以我也不愿意问,正如我一个人千山万水地来到中国,她也没究其原因。
饺子煮好的时候门铃好巧不巧地响了,我匆匆忙忙穿上拖鞋就去开门,门外的人是颜凉,除夕夜,他丢下一大家子人来到了北九七这边,他笑意在走廊的灯影上打出了一片迷人的金色。
“夭夭?”
颜凉也有些吃惊,随后表情又变成了那种温柔的暖色的笑,他笑的时候世界都安静了。
“你来了。”
我迅速调整好思绪让他进来,他很熟练地脱了大衣熟练地换拖鞋,北九七从厨房跑出来,她身上还围着围裙,美艳的脸庞不施半点脂粉却多了安静淡雅的味道,披散的长发因为盘起越发显得颈部天鹅一样高贵细长。这样的一副场景,十分像太太迎接晚归的丈夫,唯独多了我突兀地横在两个人中间。
“颜凉?你怎么来了。”
她明显是开心的,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少女一样明亮透彻的光,笑意妩媚地跑过去拥抱他,北九七很喜欢拥抱她喜欢的人,比如颜凉,比如我,我正要去关门,没多久门外却又传来了脚步声,三三两两声音不齐应该不是一个人,然后夏无忧和顾寒推门而入,顾寒身后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身材娇小,大眼睛,梳着马尾辫,看上去又清纯又漂亮,顾寒介绍说,那是他的女朋友。我想起黎歌跟我说的那个音特班的班花,心想原来传言也未必不可信。
“我第一次过年这么热闹呢。”
北九七调笑着说然后招呼我们进去,我们六个人把桌子围了个大圈,因为北九七和顾寒他们都是一对所以搞得我和夏无忧也像是一对一样,我觉得很别扭,他倒是乐于如此。
“我以前一直觉得尹桃夭应该是一个穿红着绿满脸富贵相的女孩。”
那音特对我十分好奇,声音弱弱地对顾寒说,我承认尹桃夭这个名字听上去给人一种很艳俗的味道,我甚至在某个穿越小说里看见过一个丫鬟与我同名,北九七立刻就对名字这个话题感兴趣起来,她问
“夭夭,你为什么叫尹桃夭呢?”
“笨啊,你不知道有一句诗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吗?”
颜凉含笑着回答,顾寒就也插嘴
“说起名字,谁能比得上你北九七霸气啊,我记得上小学那会儿,你不叫北九七叫北思忧,然后后来认识了夏无忧以后不少人问你是不是暗恋他,你气的当场把人打个半死,又哭着喊着把名字给改了,我问你改什么名字,你丫说没想好就来了个既然是九月七号出生的就叫北九七吧!那表情真像给你闺女取名上户口!”
我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北九七站起来运势要把饺子扣在顾寒头上,夏无忧赶紧拦下来夹了两个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
“北九七,颜凉可是说好叫我来是请吃饺子的,你可不能都给顾寒招呼上。”
北九七无法只能干瞪眼,顾寒的女朋友就笑眯眯地递了一张纸巾给我,我回给她一个友善的微笑。
吃完饭后北九七被颜凉拉去阳台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顾寒和他的女朋友腻歪在一起霸占了沙发,夏无忧也不避讳,无聊地播电视像跟那遥控器有仇拼命换台,偶尔眼神扫过我,意味不明,我想起那天公园里发生的事,更是如坐针毡,便打算到卧室里避一避,去卧室要路过阳台,那里并没有开灯,北九七和颜凉正在说话,她修长的身体窝在颜凉怀里,竟然显得娇巧起来,她说
“颜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夭夭,她跟你谈笑生风,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可是后来,一个眼神我就看出,她只不过是在故作坚强而已,那天,我去找你,经过她们班门口,外面下着细密的小雨,她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出神,目光麻木真像沉没在深海里没能被救赎的亡灵,我不知道,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有那种表情,与世隔绝,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