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有的时候就是太过自负,自以为手中握的就是正义,即便不是正义也一定不是邪恶,我曾经也觉得自己有能力也自命不凡觉得自己的身上有别人没有的东西,只是现实会狠狠的甩给你一个耳光告诉你人群中你不过尔尔,之后的那段漫长的时光我真的再也没有失望过,只不过是稍显懦弱而已,我不知道是什么再一次给我勇气,让我居然有胆量和脸面再次笃信自己,可是我知道我终究是再一次错了。
“桃夭,你在哪?”
辛朗在那边询问我,
“我在近郊,你跟计程车司机说有一大片罗汉松的地方他就知道了。”
我说,对方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端沉寂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
“桃夭,你怎么了,乖乖别动,等着我好不好?”
那样试探的不确定,还带着一丝惶恐,好像是和走丢的孩子取得的唯一一丝联系,一边耐心安抚,一边却焦灼的想要赶过去,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轻声说了句
“好。”
想要挂断电话却被辛朗制止了,他在那边似乎在跑,喘气声很重,他一遍一遍重复让我不要挂断电话,找各种繁琐的话题和我聊天,我像个学步的孩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路边的长椅上,这些细微的动作似乎都让他心惊胆战。
“桃夭,你有好好待在原地吗?你不要动不然我找不到你。”
我一一回答,蜷起身子让自己更温暖些,天很蓝,从北方飞来的鸟停在树的枝丫间‘啾啾’地叫着,它们还要飞往更温暖的地方去,于是须臾便又飞走了,我数着它们的数量,一批又一批,沿着飞鸟的飞行轨迹用手指在空气里虚画着,我有时候会想,人为什么不能飞翔呢?直到手机电量耗尽天色蒙上了灰暗的屏障,最后一只鸟落了在马路中央,飞驰的货车从远方来,如果从它的身上碾压过去大约连内脏都会碎掉的吧,我站起来跑过去想要阻止,刺耳的鸣笛声穿透空气奔袭而来,它张开翅膀无声的离开了,可是我却没有翅膀......
我听见那辆车飞驰的声音越来越近,鸣笛的声音也越来越刺耳,近了,更近了……有人大力的抱住我将我像后拖去,他说
“桃夭!桃夭!你在做什么?你吓死我了!”
就像被人投到深冬的冰河里,一瞬间,刺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中翻涌而来,我转头去看,金发碧眼的少年深情而悲伤地看着我,他碧蓝色的眼睛流出的眼泪却不是蓝色的,我说
“辛朗,你哭什么?”
他松开我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眼中的湿润,然后深呼一口气把头埋在我的头发里声音闷闷的
“你疯了吗,你能不能不这样。”
那货车司机惊魂未定的从车里下来,满头大汗,尖着嗓子吼到
“你不要命了!想死也被找上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然后骂骂咧咧的把车开走了,哦,我并没有想要自杀,我回抱住辛朗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离开了,然后辛朗似乎是愣了几秒钟,抱着我的力气突然增大,我有些无法呼吸,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时只觉得心惊肉跳,黑雾一样的恨意在他眼里翻腾,在深情的掩饰下诡异而危险。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有一点害怕,于是安抚性的说。
那是我见过辛朗很少有的一次情绪失控,我不知道有多少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又有多少是源于他活下去的理由,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好像生怕一不小心我就要消失了一样,他把我带回家一个晚上都没敢回去,只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浅睡了一小会儿,他说
“尹桃夭,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没了你我还怎么活下去,你是我的命!”
我曾经为这句话感动过,但当我真正明白它的意思的时候只有一阵阵透骨的寒冷,没错,他说得对,我是他的命,可是构成这生命的不是爱而是深入骨髓的恨,很多年后,等我们都年已花甲,传来他先死去的消息,我跌坐在温哥华深冬小径放声大哭,方才真正得到了少年时他信誓旦旦许给我的安稳自由海阔天空,可是我那时已经是一个老人,一切都已经晚了。
高一年级第二个学期的开学日期是3月9日,天气微冷的早春绿化带里不知名的树又开始泛绿,那种嫩嫩的翠绿色十分养眼。那段时间日漫《东京喰种》大热,我一头扎进二次元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甚至疯狂到抱着电脑连续几天不出家门且废寝忘食,我看着屏幕里黑发的少年温柔地笑,好像阳春三月满城的柳絮在微醺的黄昏中漂浮,直到命运的齿轮碾压过去,才有最后羽化般绝望的蜕变,根根青丝如雪,人还未老,却已白发苍苍了。淬火之魔,比涅槃的神佛更可怕,我在日记里这样写到。
北九七快要过生日了,这本来和我是没什么关系的,经过上次死猫的事我的住处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那天喝醉之后顾寒送我回来,我想到那天谈起他一脸震惊地和颜凉北九七他们描述说
“你们是不知道,身为一个还未成年的单身女童,这货竟然一个人住一套至少一百多平的房子,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更何况难得没有父母长辈,不给我们去闹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我大骂他说“去你的女童!姐姐是正经有身份证的成年人!”
一旁的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但我却已经是不好拒绝的了。
北九七来我家的时候我正蓬头垢面地抱着桶方便面看动漫,她一进门几乎是双眼放光,整个人都透着一副古怪的精芒。
“乖乖,果然跟顾寒说的一样你家这么大啊。”
其实一百平米并不算大,只是我一个人住,又只有一室一厅,所以显得尤其壮观。我请她进来,然后兀自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吃那桶吃一半的泡面,看着房间里凌乱的摆放和随处可见的零食袋子她的兴奋终于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表情,北九七撩了撩长长的头发,一手叉腰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说真的,如果我是男人现在真的想把她扑倒在床上大战八百回合,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妩媚的女人,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瞬间扎起头发化身家庭主妇开始给我收拾起房间来,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愿意放下手里的吃的。
“你别忙了,等下还是要被我弄乱,晚上的时候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明天你生日的时候保证能拿的出手。”
“我过来就是为了考察你的,顾寒说的果然没错,你真的能把好好的房子住得和猪窝一样。抬脚!”
我乖乖的抬起脚来往北九七的嘴里塞了个薯片,她白了我一眼把一整袋全部都没收掉了。
“又是顾和尚,他一天不拆我的台就会死。”
“那也是你自己有台让他拆啊。”
我不置可否,站起来撤床单和她一起收拾,阳光暖融融的直线照射进来,无数尘埃组成的颗粒像金屑一样包围在北九七的身边,她的额边有小颗的汗珠流下来,也被阳光反射的晶莹,这一刻,她的美丽竟然让我没有再想起安宁宁来,我的心情似乎也被那些阳光融化成暖融融的模样,原来人和人在一起,竟然也可以这样。
“你确定是来帮我打扫房子,而不是来背着颜凉色诱我的?”
我打趣她道,姑娘愤愤地转过头来,阴阳怪气地道
“尹桃夭同学,你说什么?”
我打哈哈
“没,没什么。九七你真漂亮。”
“哼,今天我就要背着辛朗好好色诱你一把!”
说着一双“魔爪”已经向我的胸部袭来,我躲闪不及一下躺在了床上,她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挠我痒痒,我向来怕痒,整个人只能在床上猛打着滚哈哈大笑地求饶,北九七也哈哈大笑。后来北九七对我说,那天她真的很开心,因为这么长时间,我终于向她敞开了心,再也不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话里话外都是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