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纳古在清晨就召集了所有参加此次任务的血族猎人参会。因为塔桑的伤势并不轻,原本纳古是允许他坐在床上的,不过塔桑执意让波洛儿扶着自己站起来,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纳古环视四人一遍,说道:“诸位血族猎人,很遗憾地宣布,此次任务彻底失败。目标血族已经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我们无法再追踪下去。”
“抱歉。”泽格主动站出来,“这次的失败全要归咎于我。”
“这次任务失败每个人都有责任。”纳古打断泽格,冷冷地说道,和昨晚和善的他不同,现在的他是以搜寻者的身份来说话,“首先是你,塔桑。”
“血族猎人塔桑,无视指挥、擅自行动,造成了整个猎杀的计划偏离,我甚至可以说,你是导致任务失败的根本原因。”
塔桑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我是为了救那个女人!”
“而事实是我们救了那个女人,而不是你!”纳古怒道:“如果波洛儿晚来了一些,你是否还能站在这里和我们争辩?那时候我们就不是这样五个人围坐在一起,而是在你的墓前唱着挽歌!”
“……”
塔桑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但是波洛儿接过话:“没错,塔桑你还是太冲动了。”
“塔桑,你还是太冲动了!”依德漠斯突然苦口婆心地说道。
“血族猎人,依德漠斯。”纳古没有心情开玩笑,“如果我记得没错,联络警方的工作是你来做的吧。”
“呃……”依德漠斯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为要摆脱警方,所以不得不让单一的血族猎人去对抗吸血鬼,任务失败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原因。”
“当然,泽格也你有着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介于你的情况,我已经向血族猎人组织反馈,猎人组织将会对你进行严格的核查。”
除了泽格,众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其他人都已经听泽格复述过了当时的情况,当然泽格同样隐瞒了必要该隐瞒的。其他人的责任纳古说说也就是说说而已,但是如果猎人组织亲自出马追责泽格,那么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泽格知道,纳古也算秉公执法,自己的出现的问题当然要自己解决,所以泽格并不怪他。
“好了,此次任务的总结就到这里。”纳古语气突然轻松起来,“明天我们各自都要搭上回程的飞机,所以这最后一天内你们可以放松一下。我的建议是去酒店里的那个酒吧,大家一起坐下来说说话。”
波洛儿倒是没意见,毕竟塔桑身上还有伤,不太适合出行游玩。
依德漠斯自然不会放过和波洛儿一起的机会,直言道:“同意。”
最后就只剩泽格了,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走吧。”
酒店里的酒吧虽说叫做酒吧,但是除了服务员几乎没有人。样子奇异却又好看的吊灯挂在屋顶,亮堂却又不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泽格和其他四人在沙发上围坐在一起,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饮料。
塔桑率先先开了一瓶啤酒,但是他没来得及喝上就被依德漠斯伸手夺了过去,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放在桌上,举手示意道:“麻烦给那位先生拿一杯牛奶。”那位先生正指塔桑。
“你干什么?”塔桑皱起了眉头。
“受伤的人不适合喝啤酒。”依德漠斯微微一笑,“我这是为你着想。”
“他说的对,别喝酒了,受了伤就好好恢复。”波洛儿倒是意外地赞同了依德漠斯一次。
“哪有伤得那么严重……”塔桑郁闷道,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喝牛奶,只是随便换了一种其他饮料。
“塔桑的运气确实很好,只是断了一根肋骨而已,很快就能恢复了。”纳古也开了一瓶啤酒,“不过我很在意,为什么吸血鬼没在你身上戳出几个血洞来,作为你冲动大意的代价。”说完,纳古又补充了一句,“纯粹开玩笑。”
纳古说到这个,其实塔桑心里也比较奇怪,那时候他被吸血鬼击飞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吸血鬼的利爪已经刺入了自己体内。但是吸血鬼好像只是把塔桑击飞到了墙上,明明他有更效率的方式能杀死塔桑。
不去想那些,塔桑问道:“对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塔桑是指他看见的那个叫做莎隆的女人。
“她活下来了。”纳古皱起了眉头,“那个吸血鬼同样没有杀死那个女人,实在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个吸血鬼,应该说那个污秽之血族,应该叫做维维安吧。
“对了,那个女人会变成和你一样的搜寻者么?”泽格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他从传言上得知,搜寻者是被吸血鬼袭击但得以幸存的人类。
“什么?”纳古诧异地问道:“变成和我一样的搜寻者?”
“我听说搜寻者都是被吸血鬼袭击却又不死的人类?”
纳古笑了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些传闻的,不过根本不是这样。至于为什么我能找到血族,这就是一个秘密了。”
“至于那个女人么。”纳古接着说道:“现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可能要对她做一次洗脑,让她忘掉这次恐怖的经历。再者,他向外界大肆宣扬血族的事情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也就是说,等他醒来之后我们要费劲千方百计说服她脖子上的两个血洞是被一只巨大的蛇咬出来的对么?”依德漠斯补充道。
众人笑起来。
“话说,搜寻者大人,你看泽格他好像也没什么事,真的要向组织上上报么?”依德漠斯适时问道。
“依德漠斯,不要为难他了。”泽格插话道。
“规矩就是规矩。”纳古正色道:“不过我相信这一点小问题,猎人组织不会拿泽格怎么样。”
“话说回来,纳古,你以前也是血族猎人么?”
“唔……”纳古愣了一下,好像没意识到他们会问这个问题,“算的上是血族猎人吧。不过,自从我的搭档离开以后,我就辞去了那个职务了。”
“不谈这个。”纳古眼里仿佛流露出一丝悲伤,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当血族猎人?”
“我和塔桑是双胞胎姐弟,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谋生。”波洛儿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们的父母抛弃了我们,爷爷奶奶帮我们抚养成人,但是我们家里很穷,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为了想办法让我们继续上学居然想到了卖掉房子的蠢办法。”
“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干出那么蠢的事情,但是我们曾经多次提出辍学帮他们赚钱,他们也没有同意。所以,我和塔桑想到了一个如今看来更蠢的办法,我们离家出走了。我们藏在货车箱里,逃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城市,然后试图在那里找工作。不过没有人会要两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当帮工,而且他们看上去脏兮兮的,像两个乞丐。我们找不到工作,所以只能偷点吃的,晚上睡在公园的长椅上。”
“还差点被人贩子抓走。”塔桑突然补充道。
“没错,不过我们逃走了。”波洛儿瞥了塔桑一眼,“到后来,就是我们的导师收留了我们。当初是听到可以赚钱,所以毫不犹豫地去了。”
“现在后悔了?”
“这倒没有,毕竟我们的导师也算我们的恩人,如果他没有把我们两个小孩带走,大概我们已经早就饿死了吧。”
“不过到头来,我们还是没有得愿所偿。”波洛儿淡淡地说道:“等那以后,我们有了钱,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的时候,发现爷爷奶奶为了找我们,还是舍弃了全部家当,而他们也在就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至今我们也没有找到,也许再也找不到了吧。”
众人一时唏嘘。虽然现在波洛儿和塔桑说的这么风轻云淡,但是那时候的他们心中是多少痛苦和后悔呢。
“换我来说吧。”依德漠斯叹了一口气。
泽格这才意识到依德漠斯从未和自己说过这些事情。
“我和你们挺像的,不过还不至于到身无分文的地步。”依德漠斯把酒瓶放到桌子上,“小时候我就展现出了很强的射击天赋——我不是在自夸。记得那时候,家门口有一个用玩具枪射击的游戏,每次我都去,如果能百发百中,就能拿到一笔金额不小的钱。”
这时候,依德漠斯笑了笑。
“当我去了几次以后,老板每次看到我,就宣布今天不摆摊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那个摊位上来了一个男人,他告诉老板和我,如果能够百发百中,那笔钱就由他来付,而且不限次数。我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于是一次次地射击,最后,男人告诉我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说我这辈子值得更好的事情,可以成为伟人刻上历史什么什么的,我觉得他可能疯了,但是我还是跟他走了。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导师,列摩萨。”依德漠斯摊了摊手,“不过到现在,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血族猎人,就当是被老爹骗了吧。”
泽格不由想起自己初见到依德漠斯的时候,列摩萨告诉自己说以后会有一个同伴了,然后把一个黄色头发的孩子带进来。那个孩子比自己高一些,但是并不仗势欺人,而且性格开朗,总是想方设法过来和自己交朋友。
“说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但是我并不后悔。”
最后,众人把眼光转向泽格,全场就他没有发过言。
“我么……”泽格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我的父母都是因为血族而死。”泽格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其他三位血族猎人与血族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而杀父、杀母之仇就是血海深仇了。
塔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对我的父母几乎没有印象,我只知道我的父亲是个血族猎人,而且他和老爹认识。”泽格摇摇头,“他们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从小我就是被列摩萨抚养长大的。在我成年的那一天他问我要不要当个血族猎人,像我父亲那样。那时候我满腔怒火,心里想的只有报仇,但是谁都不能告诉我究竟谁是凶手,我也没有能力去这么大的世界中去寻找。现在,如果让我在一个素未谋面的父母和朝夕相处的伙伴中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身边的人。”
“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身边有值得信赖的朋友,能算得上父亲和兄弟的亲人。早晨可以去咖啡店里喝杯咖啡,晚上可以陪自己的朋友一起消磨时间……就像现在这样。”
“感动得要流泪了。”依德漠斯做抹眼泪状,打趣泽格道。
泽格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太多了。
不过,这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话说,波洛儿,你真的不打算考虑考虑我么?我很体贴的……”依德漠斯突然转移话题。
“不要破坏你刚刚在我心里树立起的还算正面的形象。”波洛儿冷冷地说道:“你的那一套对我没用。”
“我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依德漠斯微笑道。
“别忘了,你还得过我这一关。”塔桑扬起头。
依德漠斯当初并不知道塔桑是波洛儿的弟弟,所以对他态度不好,所以现在依德漠斯有些愁眉苦脸的。
“不过有时间我们可以再比试一场枪法。”波洛儿突然补充道。
“哎?”塔桑诧异道:“姐,你这就同意了?”
“我同意了什么?”波洛儿皱起眉头。
“乐意奉陪。”依德漠斯怪笑着。
泽格笑起来,他好像又感觉到了那天在他生日的时候体会到的愉悦。但是就当他笑起来的一瞬间,泽格仿佛感觉到了心头扎了一颗刺,这颗刺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缓缓生长。泽格皱起眉头,想要知道这根刺来源何处,但是这这感觉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