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需要多少柔情?
恨一个人需要多少决绝?
当爱如性命与恨之入骨同时倾注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除了灭亡,或许再没有和解的办法。
......
红日初生,晨风清凉。
冷月着一身雪白的长裙站在悬崖边,抬头看了看远处,又往前走了两步,距离她身前不到一尺,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从高高的悬崖顶上向下望去,下方的景色极美,云雾缭绕,山水朦胧。
这样地方若跳下去,那也是一场绝美的死亡盛宴。
然而冷月什么都没做,只负手立于悬崖之上,整个人与飘散的云雾融为了一体,身姿隐约朦胧。
良久,她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漠行叔,别躲了,我还不会跳下去的。”
片刻之后,极轻的窸窣声从悬崖边响起,而后一道人影从悬崖下窜出,落在冷月身旁。
“少主,真的决定了吗?”
“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冷月淡淡的道,“西陵清风大婚,西陵漠河必定出面主持婚礼,除他之外,嫡系二房众人亦不会缺席,此局若定,剩下的漏网之鱼不足为惧,这些年的谋划便都达成了。”
“可是,此局甚大,未免死伤过重,若无辜者所亡过多,恐怕会伤及我族气运。”西陵漠行斟酌着言辞。
“不必心忧,谁无辜,谁当死,他自有计较,既是他安排入局之人,便都是可杀之人。”冷月说道,默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从旁协助,真有无辜者,做些安排让其无法入局便是。杀孽太重,确实会损伤些气运,但漠心小叔却是个气运逆天的,他能带家族重新走出来。”
明知道自己少主要去寻死,西陵漠行沉默许久却找不到劝解的言语。
从心爱的男人与敬爱的父亲自相残杀开始,少主的心里早已经没了生机。
她活着,不过是要继承父亲的遗志,不过是要为那人添上一分助力,凌厉地剜去家族身上那些腐烂了上百年的毒瘤而已。
此事一旦完结,支撑少主活着信念也就倒塌了。
而他们这些人正是为了这场谋划而生的,这个绝佳的机会让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于是他只能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汇报近来的安排与进展,然后如同他悄无声息的来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冷月依旧安静的站在悬崖边,只是她弥散的目光,却不知道穿透远处的风景看向了何处。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
西陵世家,是最顶尖的十大古武世家之一。
上任家主是长房嫡子,她的父亲。
现任家主是二房嫡子,她的恋人。
可她如今却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
是她的父亲逼着她的恋人走上绝路,是她的恋人杀了她的父亲……
她知道漠行等人的担忧,但有些事没必要解释。
自杀?
修道之人岂会因为这区区挫折就放弃!
只是这副丹田已废的身躯留着何用?蹉跎几十年的时光浑浑噩噩吗?!
不如换一个!
“漠河,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终究该清算了。”有风吹过,撩起冷月的长发,露出她的面容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不论他和父亲之间谁对谁错,她都要杀了他。
唯独此事没有选择。
何况他废了她的修为……对于一个修道之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断绝她的修行路更残忍的了!
无论是怎样的苦衷,她都无法原谅!
冷月优雅温和的面庞此刻变得冷厉森然,原本冷淡的眸子里染上一层血色来,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气,指甲掐入掌心之中犹不自知。
西陵世家将与华北楚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如风一般吹遍了整个华夏的修道界。
现任家主西陵漠河未婚无子,西陵清风是他早逝的兄长留下的唯一子嗣,记在他的名下。
所以,西陵清风是西陵世家年轻一代中唯一的嫡出血脉,再娶了华北楚家的嫡女楚烟,那么西陵世家将来都是他的。
——至少西陵清风和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那时西陵漠河将会亲自出席主持婚礼,其他西陵家其他人尤其是嫡系二房的人均会到场。
而冷月要做的,就是将婚礼上的人物一网打尽!
复仇,洞开鬼门……
对于没有了武力支撑的她而言,没有比炸药更好的方法了。
而华山别院作为即将举行婚礼的地方,防守之严密非常人可以想象,别院之中遍布机关陷阱与精妙阵法,寻常死士做不了这个任务。
唯有曾经作为家族少主的冷月,才知道如何打开所有的机关,精准的避过别院所有防卫力量潜入,并在别院中合理安排下足以将方圆几里炸得面目全非的炸药。
这是一趟十死无生的旅程,而冷月愿意从容赴死。
……
农历九月初九,重阳佳节,金黄色的野菊开遍了满山。
翻修一新的西陵世家别院比之从前的皇宫内院也不逊色,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奇花异草,琳琅水榭,整座别院堪称巧夺天工。
前来贺喜的各大世家以及各界名流早已等候多时,吉时已近,西陵家别院人满为患。
在众人的众星捧月中,一对新人进入礼堂。
然而就在气氛最热烈的那一刻,冷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
一席白裙摇曳,身姿绰约,嘴角微微含笑,本该三十岁的女子,却依旧如二十岁的少女般美丽,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赋予了她更加吸引人的魅力,比单纯的少女更多了一份难以言明的气质,如看破红尘的潇洒,又如不谙世事的纯洁。
同样是绝色无双,在这女子的面前,作为新娘的楚烟却犹如一只上不得台面的青涩雏鸟,空有美丽的外壳。
西陵世家的众人早已变色,当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在场的西陵世家大多是嫡系二房或与嫡系二房交好的存在——所以他们都是西陵冷月复仇的对象。
被抢了风头的新娘子本能的感到了一股危机,警惕的望着这个绝色女子:“你是谁?扰乱婚礼想做什么?!”
冷月自然看出了楚烟的心思,却并不理会她,依旧一步步走向西陵清风。
“弟弟好福气。”略做停顿,冷月笑道。
她的声音虽不含任何情绪,却如溪水潺潺,如黄莺啼柳,如冰雪消融,三分柔婉并七分清冷。
“阿姊……”
没在理会西陵清风二人,冷月缓缓朝着高堂上的人而去。
看着那人,微笑:“小叔叔,久违了。”
那坐在新人高堂位子上的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面容英俊,身姿卓然,若不是婚礼上刻意做了家长的打扮,怕是比起西陵清风来更像是举世无双的青年才俊。
西陵漠河沉静的看着冷月,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良久,他倏然笑出声来:“月儿,我等你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