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她的面前，不想隐藏罢了。
而她即便忘记了过往，却终究存着对他亲近的本能。她对他与对李承钰之间的态度，看似并无变化，其实细微之处的差别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
他喜欢她任何时候的模样，但是显然，她神情之中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小女儿般的俏皮，让他的心情更加愉悦——自然而然的想起多年前的年少青春时，她抱着他天真烂漫的唤着他。
“小叔叔，我们下山去玩好不好？”
“小叔叔，她们说后山出现了一只白狐狸，你陪我去抓好不好？”
“小叔叔，今天的功课我读不懂，你教教我好不好？”
“小叔叔……我……喜欢你……”
那些烙印在生命深处的印记，美好而无暇，落在长久的回忆里却也会转化成悲伤的过往。
只是幸好，他还是找到了她。
......
半个时辰的等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闲谈之间，时间过得很快。只是两人谈得不是以往的学问，反倒说起彼此来。
“玥儿，这两日两位师长已为我检查，言明我气疾已经暂时控制住，配以炼制的药丸在发病时服用，修身养性注意调养，至少四十岁前性命无忧，至于更好的治愈方法，也不是短时间能寻到的。”
李承钰，或者说西陵漠河看着寒玥，眼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来。
“如师尊所言，我继续待在山上也并无用处，且家中也传来书信，皇祖父病危。所以，多不过这三五日，我便要下山离开了。”
听他要离开，寒玥的心底涌出一丝不舍，但是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或许是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能够每日探讨学问的好友吧。
毕竟三个月来日日相处，总是要比落翎羽或者蝶兰那样偶尔见面的普通朋友要更加亲近些的。
寒玥这样告诉自己，心情便也毫无意外的平静下来。
“两位师长只用了三月的时间便控制住了钰师兄的气疾，以后尚有几十年的时间，相信一定能找到根治的办法，让你长命百岁的。”寒玥如此说道，斟酌言辞之间并未有不妥当之处。
“借玥儿吉言。”西陵漠河轻笑道。
明明是同一副身体，他的笑容却染了自信与强大的风采，与李承钰本人一向温和有礼的笑容比起来，说不上孰优孰劣，只是前者更得寒玥喜欢。
寒玥那么敏锐的性子自然能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只是却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肆意的一面，然平日里的温和严谨也并非作假，想来真是个奇怪的双面人。
然后她目光落在自己习惯性取出来的小肉干碟子上，觉得自己平日里沉默冷清却是个师祖的吃货，在别人眼里也不见得多么和谐，于是停止了关于双面人这种不礼貌的腹诽。
接下来的聊天依旧很平淡，但是就两位当事人而言，感觉到还挺舒适。
夜越深，三更天至。
月光竹作为低阶灵植，在凡间或许少见，但是这里是昆仑山，作为东篱洲除了三大一等仙门以外最大的修仙势力所在地，灵气充裕又有山门弟子照拂，自然是灵值遍地。
这望日峰山腰的月光竹竹林的面积足有一二亩地，是天虞山周边距离最近、也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大的一处月光竹生长之地。
因为这片竹林，林间的灵气都浓郁了不少。
翠绿的竹叶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散着翡翠般光芒的竹身便在夜色里更加耀眼，让林间光亮不下于白日，纤毫毕现。
李承钰在竹林间挑挑拣拣，犹如早起买菜的妇人对早市上的菜色是否新鲜那般锱铢必较，终于在过了半片竹林之后，选定了一株粗细适宜、新旧刚好、笔直无暇的细竹。
对此寒玥保持了很好的耐心等他挑选，虽然她觉得自己用月光竹做一只竹箫这种事情很浪费时间，但是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情了，那自然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也大概是这种态度，她才能把李承钰当成挚友，而落翎羽只是酒肉朋友，因为后者虽然同样学识渊博、天资出众，但是做事吊儿郎当、嬉皮笑脸。
握住李承钰选定的月光竹，寒玥计算了一下需要花费多少气力，然后抽出了手中的佩剑，将真气全数灌注其中，对着月光竹下端全力斩下。
她的佩剑乃是昆仑山上年轻一代弟子中最好的炼器师花了三个月功夫才锻造出来的，共有三柄，每一柄的威力都不下于人级上品。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足足用了十多下，才将这根月光竹斩断，可想这除了美丽以外以坚硬著称的竹子，在自身的特性上是何等的刚正不阿。
幸好被砍下后的月光竹在硬度上会下降许多，因此接下来的剔除枝叶等并未花费太多功夫。
甚至一边剔着枝叶，寒玥还能向一旁少年感叹一声，若是开春时节，月光竹的竹笋也是极美味的东西，可惜师父认为腌菜重盐对身体不好，因此山上从不允许出现腌制的食品，每年便只有那寥寥数日能够吃到月光竹笋。
西陵漠河点头表示收到她的感叹。
因为从小气疾的原因，他在吃食上也相当谨慎。
将月光竹枝叶剃干净，寒玥询问了西陵漠河的意思，按照他的意见将首尾斩了，留下中间那段，于是今夜出门的事情便算是完成了。
回去的时候，寒玥下意识的想用传送符，但是大概是想到来时的意外，便改了主意，两人贴了神行符离开望日峰，然后沿着天虞山唯一的青石道路上山。
只是停在玉清观门前的一瞬，少年身体中的灵魂悄然交换。
李承钰一路将寒玥送至暖阁门口，互道了晚安，寒玥便转身离去，然关门之际，他却上前一步按住了将要关闭的暖阁大门。
“玥师妹稍等。”
“钰师兄可还有事？”
“也无甚重要事情，只是......”李承钰微微颔首表示了方才无礼的歉意，然后取出一个锦囊递上，“这锦囊中的腰牌代表我身份，玥师妹日后若是下山历练，若是途径唐国，应该能提供些方便。”
寒玥接过锦囊，并未细看便收进了腰间的储物袋中。
“如此，便多谢钰师兄了。”
少年温和的笑了笑，微微施礼后转身而去，手中还拿着那截在月光下如翡翠般美丽的月光竹，背影清瘦。......
回了客居的厢房，李承钰轻轻掩上房门，将月光竹搁置在桌上，低声唤了一声：“兄长，我......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