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气温骤降,零星的雪花飘落。
沈有德李贤等人夹在逃难人群中,顶着刺骨的寒风往雍州走去。
每走一段路就回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兄,下一步我们如何打算?此地距离雍州城还有多远?”沈有德开口询问。
“以我等脚程来算,若无意外后日黄昏能到雍州城。只是·····”李贤欲言又止。
“只是蛮胡狼骑明日恐怕就会咬上来,到时恐怕就不会顺畅了,而且····”
沈有德指了指周围背负大包小包,满脸惊恐之情的路人接着道:
“他们这些人恐惧之下顾不得疲惫连夜赶路,待到明日定然体力耗尽腿脚发软,想跑恐怕都跑不动了!这数万人能逃出生天的恐怕十不足一!”
沈有德面色铁青,但面对这种大军碾杀,个人力量犹如蝼蚁一般,他纵然有心为这些人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他奶奶的,雍州上万驻军不是驻扎在黄杨坡吗?黄杨坡距离此地不过七十余里,现在他们肯定得到蛮胡野种入塞的消息了,为什么不来驰援?”朱三在一旁插话大骂。
“哼···”
李贤冷哼一声,面带不屑之色。
“在下久居秦西,对这雍州副都尉游养晦还算了解!此人是个十足的胆小鼠辈,膏腴子弟,平时都是靠上官志平这头猛虎带领才能威慑四方,若上官志平身在驻军大营说不定还真会率军反杀夺回秦西县,只是···”
李贤看了沈有德一眼没有接着说下去。
沈有德明白李贤的意思,上官志平是不可能回到驻军大营了,他的人皮还在沈有德怀里揣着呢!
“李兄,以你之见这游养晦下一步会如何行动?不说夺回秦西县城,他会派军阻击一下蛮胡的追击吗?”
“沈兄不要妄想了,这游副都尉不知道秦西陷落的消息还则罢了,若听到消息连夜拔营撤回雍州城都是有可能的!这人不仅贪生怕死还视庶民黔首如草芥,绝不可能以身犯险!”
此时悟静忽然抬头往天上看去,似有所感!
自从寂了和尚圆寂以来,悟静原本木讷的性格变得更加深沉,一整天也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沈有德能理解他的悲痛,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
漫天雪花中一个发出幽幽青光的光点自空中慢慢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已经可以看清轮廓。
那是一个肥胖的身影骑在一条苗条的纸鹤之上,肥硕的屁股几乎将纸鹤完全覆盖,纸鹤艰难的蒲扇翅膀靠近众人,离地还有一丈余高的时候,胖子从纸鹤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哎呀,这什么鬼天气太冷了!可冻死道爷了!”
胖子刚一落地就搓手跺脚大声抱怨。
“情况如何?蛮胡可曾派人连夜追击?”
沈有德内心着急,一把拽住胖子连声追问。
“哎···哎,别拽你道爷衣服,你这人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一点都不稳重。
胖子随手扒拉掉沈有德的爪子,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
“吃奶你也得等解开怀,别急,让你道爷暖和暖和!”
胖子又使劲揉了揉脸,伸手往半空中的纸鹤一拍,青光闪过纸鹤迅速缩小,变得寸许高时飞入胖子袖管之中。
“行,你是我道爷,你是我亲爹都行,别墨迹了,你快说吧!”
“嗯啊···”
胖子装模作样咳臊一声,见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十分满意小眼一眯开口道:
“不用害怕,蛮胡根本没有追击,这帮野种正在城内开篝火烤肉大会呢,估计他们是从雁云关昼夜不停赶来的,道爷看他们好多人啃着肉就睡着了,哎呀,他们这些杂碎真是牲口啊!把城里没跑掉的百姓真当牛羊给吃了,真是惨呐····”
“死胖子,你不是吹你道法通玄吗?当是你怎么不下去宰几个蛮狗解救众生啊?”
燕山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胖子装逼十分不爽,出言讽刺。
胖子一张白脸憋的通红,一时说不出话。
沈有德熟知胖子秉性,赶紧上前打圆场。
“唉!燕兄话不能这么说,道爷修为深厚那是肯定的,但冒然出手就算宰了几只蛮狗,也于大局无意徒劳打草惊蛇。”
沈有德一记“润无声”的马屁拍过去,无论是着力点还是力度都恰到好处,胖子脸色好看了很多。
“敢问道爷,此次入塞的蛮胡有多少人?可是蛮胡九部中的“阳羌蛮”?”李贤接着沈有德的话问道。
“这个·····,”
胖子一时语塞。
“多少人?这天黑不隆咚的道爷也不识点兵之数,一时数不清,不过此部蛮胡确是阳羌蛮无疑。”
胖子这点说的很坚定,说完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刚拿出来就香气四溢,一股烧鸡的肉香直往人鼻孔里钻,勾起众人肚里馋虫咕咕乱叫。
“喏,道爷知道你们一天没吃东西了,特意跑到城内春香楼后厨偷了两只烧鸡带来,你们分着吃吧!”
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眯着小眼睛泯了一口。
“不用给道爷留,道爷路上已经吃过了!”说着还打了一个饱嗝,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沈有德等人面面相觑····
这TM什么人呢?让你去当探马刺探军情,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偷烧鸡?
沈有德没心情在理会胖子,将李贤拽到一旁开口道:
“现在情况明了,阳羌蛮今晚不会追击,但明日一早他们养足了精神定然会一路平推,到时候这数万人恐怕真是凶多吉少,而且万一他们裹挟平民做先锋,就算雍州城恐怕都有陷落的危险!”
“沈兄有何高见?不防明说,李某身为秦西世族定然鼎力相助,绝不推诿!”李贤面容凝重。
沈有德盯着李贤的眼睛,慢慢说道:
“我欲前往黄杨坡驻军大营,调动戍卫军卒阻击阳羌蛮,给百姓创造逃命的时间!”
“沈兄莫非痴人说梦?”
李贤一脸惊讶,莫名其妙的看着沈有德,那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心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呀?黄杨坡驻军凭什么听你调遣?别说你,就是我去也不好使!”
沈有德没有说话,背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套在头上,然后转身面对李贤。
李贤定睛一看,顿时大惊,蹬蹬···,退后两步,出现眼前的赫然是“上官志平”那张冷峻的脸。
“你····,你····!”
“李兄莫惊,敢问如此可能以假乱真?”沈有德的声音从上官志平那张脸上传出。
李贤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白骨妖复活了,仔细上前打量沈有德。
“体型身高倒是极为相似,面容也可以假乱真,只是沈兄一开口就露了馅,上官志平声音低沉与沈兄截然不同!”
沈有德咳臊一声,嗓音变得沙哑。
“所以此事还需李兄相助,某嗓子受创难以出声,李兄身为秦西世族素有威望,与某一起夜入大营,代某发言行令,军士定然威服!”
沈有德双手抱拳:“为秦西千千万万无辜百姓计,李兄切勿推辞!”
沈兄一个外乡人居然愿为我秦西百姓舍生忘死,真乃名士作风,李贤土生土长秦西人又怎会推辞。
李贤双手抱拳眼含热泪:“愿随君同赴险境,生死不弃!”
“苟利众生生死已,岂因福祸避趋之!”沈有德铿锵有力。
两双大手牢牢的握在一起!
二人又仔细商议了一下对策,尤其是对黄杨坡一些低职军官李贤做出详细介绍,又把一些军队中的礼仪军法简单的普及了一便。
商议了半个时辰,两人信心都增强了不少。
首先这个社会又没有现代社会的电灯之类的东西,军营照明全靠牛烛火把,火光昏昏之下谁也看不太清对方,而且军营中最重威仪,下级觐见上级长官时都是跪拜或者抱拳躬身,绝不会直勾勾的盯着主将看,那是一种极其无理的行为。
如此一来,只要沈有德扮成的上官志平少说话,暴漏的可能性就不会很大。到时候只要军令下发,令副都尉领军阻击阳羌蛮两三日,两人就可趁机全身而退,而且数万百姓有这两天的时间也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