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到半路的时候遇上了暴雨,黑云压城城欲摧,李贺没有说谎。
摩多停了车,撑着头看豆大的雨滴一个又一个砸在挡风玻璃上,留下一滩水渍。有一小部分雨水会继续顺着玻璃的弧度向下流动,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小尾巴,眨眼功夫便被刮雨器毫不留情地毁去,外面的路况不再模糊不清,加塞的电驴、出租车窗伸出的烟头、红灯下面跳跃的倒计时,获得了片刻清明,昙花一现后又躲进了雨雾的掩护中。
这种天气,晚上回家十有八九早不了了。
摩多无奈地给爷爷发了一条微信,把车载广播的音量调大了一格。交通主播刚刚念完大篇幅的F市路况信息,正准备收尾。
“以上就是本市目前的交通情况,接下来播报今天下午的一条车祸新闻——”
突然,一道惊雷横空劈下,那声响像是摩天大厦在面前轰然倒塌般,雨势变大了,层层乌云之间还夹杂了几道闪电,摩多下意识抓紧方向盘,关掉广播,跟着车流慢慢挪动。不知怎么,他有点心慌,但并不是因为雷阵雨。
索性后来一路上有不少交警布防,摩多到家时路灯还没完全亮起,天空下着小雨,远方的山峦上,太阳撕破云层,金色华光淅淅沥沥地撒了满满一个山头。路边香樟树的嫩叶被打落了一地,院墙里的月桂也有好些半开的花苞夭折,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味道。
“我爷爷呢?”摩多从管家手里接过伞,问。
“在里面等您,这个时候应该到餐厅了。”
“谢谢。”
将车钥匙递给管家,摩多撑着伞下车,朝屋内走去,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他隐约看见外面门边靠墙立着一把伞,已经收起来了,边上有一滩水洼。
“回来了?来吃饭。”爷爷说完,还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先洗手。”
“我知道。”
语气上有些不耐烦,摩多还是乖乖走到涮洗池,打开水龙头冲了一小会儿,刚想抽回手,又被爷爷抓住手腕,摁了回去。
“水冷!”
“用洗手液。”
“噢,”被爷爷监视着,摩多只好从命,“您今天出门了?”
“嗯,突然出了点事,世事难料啊。”转头,问道:“你们团建还行?”
“还行,”摩多擦干手,脑子里突然蹦出云晓虎看手机的身影,“晓虎回来之后一直在看手机,最后解散都是安娜在帮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爷爷在桌前坐下,往嘴里夹了一筷子秋葵,道:“这样看来他是没有告诉安娜了。这小子,还挺会照顾人。”
抬头,看摩多在桌边拿着筷子一脸茫然、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打开手机,点开晓虎爷爷的对话框,递给他,解释道:“安妮,盛全德那家伙的新媳妇,今天下午在盛世聿华分部楼下的马路上被车给撞了,下班高峰不好走,人是救回来了,但也只能躺在床上靠插管吊着命,我接到消息的时候还没醒过来。”
“怎么这么突然?”
“谁知道呢?出事前她还去晓虎家求娘家能帮盛世聿华一把,哪晓得转身就出事了。”
“安妮去云晓虎家……?”摩多把手机递回去,慢慢吞下皮蛋瘦肉粥。这一勺舀得有点深,喉咙不免觉得烫。
“先吃饭,详细的等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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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摩多,搭地铁回家的雨就没那么好运了。在人堆里挤了两站路,雨本以为人会在KK-mall走了十之七八,没想到刚下去半车厢的人,一大批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便涌了进来,有小孩子趁着车厢人多,挣脱大人的看管,左看看右看看,从缝隙里挤过去的时候,踩脏了雨的鞋子,也继续往前蹿着,连回头查看都不曾,更别说道歉了。
“啊~外面在下雨啊,早知道就应该在上一站下去了,我一把遮阳伞哪挡得住哇。”
旁边有女生划着手机小声抱怨起来,说着,把手机举到正和她对面站着、用后背为她抵挡其他客人的男朋友面前,又说:“你看,雷雨黄色预警,现在已经在下了,早知道应该去商场里吃晚饭。”
男生挑染了银发,一身嘻哈打扮,他换了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刮着女生的下巴,道:“太晚回去我会赶不上家教的,要是被我妈发现了不得死路一条?嗯?”
“那你就告诉她妈告诉她嘛!我都给家里打预防针了你还要藏着掖着到什么时候啊!”
“好了好了,我会去的,会去的。”说完,不顾旁人在场,吻上了女生的红唇。
雨很迅速地把脸转了过去。
但不幸的是,出站后,当他走到地铁站扶梯口,想要观察一下雨势的大小时,雨突然看见,这两位居然又出现了,位置离他不过十米远。雨看过去时,那男生正趁女友撑开阳伞的功夫,长臂揽着她打结衬衫下露出的一截小蛮腰,手指缓慢向下滑去。
我,靠……
于是雨奋不顾身地戴上兜帽冲了出去,终于在跑断气的前一秒闯进了单元门。
“我的老天额,你是一路淋着过来的吗?”
拖着湿裤子打开防盗门,还没等他疑惑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反锁,风的声音便先一步抢占了机会。雨不理他,阴沉着脸把外套扔进了脏衣篓,赤着脚往浴室走去。
“哎哎,诶你……!你也不坐摩多的车回来?”
“不顺路。”
真的吗?风擦干头发,F市的地图显现在脑海里。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浴室的灯亮起,雨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带着回音。
“之前太忙啦,都没好好料理自己的事,所以我下午请假了。”
“去哪了?”
“就随便逛逛呗,还能去哪?你还别说,F市这点地方几年内还变化挺大的。”风把浴巾丢到一边,从沙发上的枕头缝里扒拉出手机,打开和平精英。
“雨,出来吃——鸡——吗!”
“没空!”
“我好无聊——”
“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