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澄走出公司,暑热的蒸腾感依旧未能散去,她看了看手里的材料,拨通了安娜的电话。
“什么?总裁说下次汇报?”安娜的声音高了八度。
“对啊,我这次准备确实不充分。”她略带歉意的叹了口气,“所以这几天我会努力看材料,写方案的。”像是怕被安娜质疑,林小澄对着写字楼外的玻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边,安娜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提到了胸口。
华锐的总裁……那个号称恋语市最冷血无情的企业家,那个视时间为生命,说一不二从来不给人辩解余地的青年金融巨鳄,竟然给了柚木公司——第二次机会?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了声音继续,“小澄,你确定总裁说了要第二次汇报吗?”
“对啊,”林小澄不解的问道,“他说过几天让助理再通知我时间。”
“好,好的……”安娜的声音有些不稳,却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太好了……”
看来对于公司而言,林小澄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啊。
“对了,今天下午恋语卫视的人来过,指名要我们协助制作下一期的《城市新闻》,说如果效果好的话,以后这档节目都是我们来制作呢。”安娜的声音难掩兴奋。
“真的么?”握住电话的林小澄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啊。”
“所以我赶紧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如果你现在不太忙的话,就可以去警察局那边收集素材了。”
“好的,我这就过去。”
匆匆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林小澄一头扎进了接待室,递上自己的采访申请函。
“你好,我找一下你们这边的采访联络人。”
“请稍等,”接待她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官,帽子戴得有些歪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跟里面的警官确认了一下林小澄的联络人。
“是他?”“我的天,这个小姑娘可惨了啊。”“可能是在单位得罪什么人了吧,这下可有得受了啊……”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聊天声,林小澄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不清楚他们是否说的自己。等了好久,只见中年警官一脸严肃,环顾四周之后小心的凑近她,“小姑娘,你知道你要找的联络人是谁么?”
“不知道啊……”
“这个采访,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
“你要联系的警官,是我们警局里最可怕的人物。他啊,从上面空降下来的,整天就不做正经事,听说是个官二代呢,你惹不起的啊。”
“我,我只是先联络一下他……”林小澄一脸黑线。
“前几天我还看他跟一个地痞有说有笑的,哪里像个警察啊……”中年警官越说越夸张,“小姑娘啊……”
“你说谁不像警察了,王警官。”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中年警官的身后传来。
“没有的事啊白警官,”中年警官缩了缩脖子,“我们就聊聊……”
林小澄侧头一看,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青年走了过来,霎时挡住了林小澄头顶的灯光,因为站得太近的原因,她有些看不清对方,只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有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奇怪的感觉。
想到这里,林小澄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才抬起头。
他把双臂抱在胸前,褐色的短碎发有几缕已经随风扬起,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寂,只是左耳上,似乎有一颗哑光的黑色耳钉。
现在的警察都可以戴耳钉了吗?
林小澄心中疑惑,全然没注意到对方越来越暗的眼神。
“……是你啊。”男青年琥珀色的眸子沉下去,像是燃烧后的灰烬,连声音都低哑了些,全然不如刚刚的冷静。
林小澄抬头,他突然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两个人逆着光,站在警局的走廊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好几秒之后,林小澄才反应过来什么的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白起。”白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了些什么,把声音放得和缓。
“白起……”林小澄想了想这个名字,记忆如同泄洪时奔腾的水流,一阵阵的涌出来,飘扬的银杏叶……一层层白茫茫的光笼罩着她,她感觉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到底是……什么感觉。
缓了缓神,她才迟疑问道,“是——白起学长?”高中时候的问题学长,恋语中学的校霸——白起,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是个警察?
“是我。”白起眼里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疏离,轻咳一声化解了面前尴尬的境地,“没想到是你过来。”
“是……吧……”
“走吧。”
“哎?去哪?”林小澄的语气还是战战兢兢的。
白起没有接话,像是自嘲一般轻笑一句,“没想再见到我,你还是这么怕我。”说完,他转身便走开。
因为白起身高腿长,走得十分迅速,林小澄一路小跑着跟上,才追到他的身后。
走出警局,林小澄就看到白起骑着一辆重型摩托车,淡定的甩过来一个头盔,“戴上。”
“是。”她怯怯的答了声是,便为自己戴上了头盔。
竟然一点都没有迟疑。
“走了。”白起一声令下,混杂着重型机车的厚重马达声,机车飞一般驶出马路。
“哎哎哎……”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让她整个人身子往后歪了一大截,双手胡乱的抓着,才仿佛找到一个依托,最终落在了白起的右肩上。
吓死人了。
周围的气流贯穿了风,一道一道的冲击在她周围。盛夏的行道树中混着嘈杂的蝉鸣,像是快把她拖拽到另一个世界。她正盯着前方的街景出神,突然,机车身子猛然倾斜,“哎……”林小澄感觉重心失衡,身子往前一倒,重重的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白起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抓紧了,”他侧身拉起林小澄的左手,轻轻的环上了自己的腰际。
林小澄的脸“怦”一下烧起来了,她把双手扣在一起,轻轻贴上了白起的腰。因为长期训练的关系,白起的腹肌结实有力,带着男人的体温,一点点的传递在她的手掌之中。她缓缓的把脸贴上他的背,他背部线条跟着他的呼吸起伏着,甚至能感受到粗犷的肋骨线条。林小澄闻着他身上逐渐袭来的柠檬草香味,像是回到了年少时代……
似乎记忆里有一个秋季,总是会飘落无数的银杏,层层叠叠的铺在地上,带起一阵金黄的光……恍惚中,有个少年的脸逆着光……
“喂。”白起的声音中断了她的回忆,“你还要搂着我多久?”他的神情似笑非笑。
“啊,抱歉。”林小澄急匆匆的缩了手,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这里是?”
“受害人报案的地方。”
“好,好的。”
--------------------------
顺利调查完事件已经是傍晚七点,林小澄拿着自己整理的笔记,一遍遍的跟白起确认完毕之后,才满意的收到了包里。她的脸被夕阳的余晖洒过,投上了粉粉的光。白起抱起双手靠在机车边,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容。
“学长,你刚刚笑得好像高中的时候哟。”
“什么?”白起被她的话一激,莫名的皱了皱眉。
“没事……”林小澄收敛了笑容,尴尬道,“就是高中……那种校霸的感觉。”
“校霸?”白起冷哼一声。
“哎……哈哈哈,”她打了个哈哈,“我不太记得了啊。”
白起眼神一顿,顺手拿起头盔敲了敲林小澄的头,“走吧,送你回家。”
“是。”
简短几句话之后,林小澄突然觉得这个“校霸”还是那么不好接近,只好戴好头盔坐上去,手刚落在白起的肩膀,却又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淡定的环在了他腰上。
该死。
林小澄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暑热天气太令人烦躁,脸上又多了一丝可疑的红晕。白起的背很宽,宽到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
街边的行道树在后退,连影子都逐渐虚无起来。耳际的风把她的思维吹得很乱,连心跳都越发的膨胀,像是一颗小行星,快要冲出她的身体。
这种感觉,好像不是第一次出现过了。
真是奇怪。
她捏紧了手,把头埋得更深了。
终于到达她家楼下,穿过晚高峰的车辆,竟然只花了十五分钟?
“学长刚刚肯定超速了吧。”林小澄取下头盔,做了个鬼脸。
“咳,”白起无奈道,“你好像还是没变。”
“哎?”她瞪大了眼,“学长之前在学校就认识我吗?”
白起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继而恢复了平静,“只是听说过。”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铃声从白起的衣兜里传来。白起掏出手机,眉头一皱,按下了静音键。
“那……学长,我先走了。”林小澄讪讪的瞟了他一眼。
“嗯,好。”白起没有抬头,把手机放进兜里,低低的应了一声。
好几秒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女生走进公寓楼里,怅然若失。
暮色已经上浮到了天际,把天边染上了一层金蓝色的光晕,白起看了看表,转身骑上了机车,向着自己的公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