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刚一群老家伙吃瘪的模样，云起就忍不住笑，“殿下，副相的脸都绿了。”
欧阳旭翻着城主派人记录的关于疫病的报告，最后记录的是洛幽漓的话，简单几句，没有多余的解释。
欧阳旭似乎能想到洛幽漓说这话时慵懒的表情，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
云起还在说，“他们平日目中无人，迂腐刻薄，这下有人收拾他们了。”
陈副相一群人知道了洛幽漓快马加鞭赶来，硬生生比他们快了两天，一时吃瘪。
得知洛幽漓进了城，又要发作说她不知分寸。
服侍的人小声解释说洛公子昨日进去了一下午出来什么事也没有。
这下子倒没人说话了。
洛幽漓取了项河的水就出城了，天色已晚，洛梓霄和洛九还在城内。
洛幽漓看见陈副相一行人，没什么反应就往自己营帐里走。
陈副相好歹堂堂一国副相，受万人朝拜，何时这样被无视过？当时气红了脸，刚想发作，就伸过来一只手拦在他身前。
“副相，少爷正在办正事，请不要打扰他。”
陈副相见过这人，是洛梓霄的副将，洛家军的统领。陈副相闭了嘴。
洛九进来时，洛幽漓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笔。
洛九收了笔，把洛幽漓抱到床上。
洛幽漓被惊醒，迷迷糊糊看到是他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你回来了。”
洛九低声应她，“嗯，睡吧。”
洛九小心翼翼给她脱了鞋袜，手刚碰上腰带，洛幽漓手胡乱挥几下，语气疑惑：“干什么？”
“脱衣服睡觉。”
好像在理，洛幽漓继续安心睡觉。
洛九认认真真解下她的外衣，给人盖上被子，然后出了营帐。
……
吩咐别人能做好的事，洛幽漓一向不会自己来。
几个太医被洛幽漓怼的哑口无言，欧阳旭又表示支持，他们不得不按她说的熬制排毒粥药，整整一天都坐在大锅旁边熬粥。
洛幽漓站在项河边，刚蹲下，欧阳旭拦下她的动作，取了她手里的小瓷瓶。
洛幽漓看他，欧阳旭浅笑解释，“我来吧。”
取了水，洛幽漓去找洛梓霄。
欧阳旭第一次进项城，大街小巷凄凉空落，杂乱不堪，见到的疫民面色灰败，眼里满是绝望。饶是冷静如他，也没忍住皱了眉。
“小七，你可有信心治理这疫病？”
洛幽漓说话漫不经心，“一周。”
欧阳旭微愣，理解了她的话，顿时扬了唇角。
无言良久，欧阳旭出了声：“来了项城，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身为一国储君，对这疫病却无能为力，甚至什么忙也帮不上。”
洛幽漓：“替我取了项河水，就是很大的帮助。”
欧阳旭笑，“你安慰人的方式一直这么独特吗？”
洛幽漓一脸疑惑，“我在说实话。”并没有安慰人的意思。
“邺都传的倒没错，你确实当得起邺都四子之首。医术武功才艺样样上等，连我都自愧不如。”
欧阳旭由心夸赞，目光转向洛幽漓，一瞬间变了脸色，反应迅速地将洛幽漓拉到自己身边，挡在她身前。
错开的是一个目光怨毒朝洛幽漓偷袭的中年男子，脸上长着可怖的脓疱。
欧阳旭确认洛幽漓没有被碰到，转头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笑得疯狂，“你们这群虚伪的人，就该和我一样下地狱！”
阴毒的目光一直锁着洛幽漓，“你能找到传染方式，为什么不能找到解药？不会再有人被传染了，不会再有人明白我们的痛苦！都怪你！封城，隔离，镇压，你们虚伪自私，你们就是要我们自生自灭！你该死！你应该去死！”
男人越说越激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前拖着人下地狱。
欧阳旭抬手护着洛幽漓，警惕地盯着那人。
男人还在说，表情茫然带着哀求，“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我知道的，你治好了皇帝的病，你医术一定很好的……”说到这，他目光再次阴冷，“你为什么不肯救我们？你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找到治病方法？为什么要封城？凭什么！”
这是在大街上，渐渐几个缩在角落里的人走出来，围住洛幽漓和欧阳旭。
男人还在一遍又一遍歇斯里底地质问，身边渐渐围满了目光绝望的疫民。
洛九和洛梓霄齐齐变了脸色，看向报信的士兵。
“将军，围着洛公子的人越来越多了……”
话未说完，洛九已经没了影。
洛梓霄吩咐，“召集城内巡察的洛家军赶过去！”说完也追了上去。
洛幽漓神色淡淡，拨下欧阳旭护在她身前的手，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男人愣在原地，目光呆滞，“你说什么？”
洛幽漓朝前走一步，“我凭什么要救你？凭你染病悲惨可怜？凭你叫嚣让我去死？凭你毫无用处没有脑子在这作无谓的喊叫？我没有责任和义务要为你舍身救人，城外的人也没有理由陪你们去死。你死了，别人也要给你陪葬吗？”
洛幽漓淡笑一声，“你想杀我？我就站这，你敢吗？你能吗？”
男人疯狂摇头，目光闪躲。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终于崩溃尖叫一声，张牙舞爪朝洛幽漓扑过去。
“师父！”
“小漓！”
“洛幽漓！”
洛幽漓一脚踢在那人胸口，疑惑侧头去看冲破人群进来的洛九，对这几声呼喊显然不解。
最后是洛家军清了场，那个男人精神已经恍惚，被带进了牢房。
如今城内一切安排妥当，城主一行人住回了城主府。
洛幽漓捏着瓷瓶进了安排的房间，洛九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昨天研究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洛幽漓把河水倒进器皿，拿验毒的粉末撒在里面，颜色果然比昨日的深。
洛幽漓皱眉沉思了一会，把东西装好又洗了手，这才注意到坐一旁已经看了她许久的洛九。
“怎么了？”
洛九走到她跟前，问：“师父，我能抱你吗？”
洛幽漓冷漠道：“不能。”
洛九垂了眉眼，手无措地抬起又放下。
洛幽漓毫无原则继续说：“可以抱。”
洛九抬眼，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洛幽漓想的是，洛九个子长得挺快，现在都快赶上她了。
放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洛九轻声道：“我刚刚很害怕。”
洛幽漓眨眨眼，回：“瞎操心。”
洛九闷声道：“可我真的害怕你受伤。”
洛幽漓轻“嗯”一声，没了下文。
……
太医们连着熬了几天的粥，怨气堆积，正要发作，听闻今日没有疫民死亡，又默默缩回厨房熬粥。
欧阳旭问洛幽漓的打算。
“百姓常年往项河里排放污水废物，用项河水洗衣做饭，久而久之河水被污染，再加上别人投的毒，喝了生水之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欧阳旭凝眉，“有人投毒？”
“河水毒素不减反增，就能猜到是人为。清晨去取没有变化，毒是每日午时投的。”
欧阳旭低思了一会，说道：“我带了暗卫，抓人的事可以交给他们。”
洛幽漓点头。洛梓霄身边的洛家军行军打仗最是风风火火，根本不能用来蹲人。项城的护城军武功洛幽漓又嫌不够好。
“殿下算是帮了大忙。”
欧阳旭笑道：“我的荣幸。”
洛幽漓收到了师兄容浅的回信。
送信的是一只尖尾雨燕，惊呆了一众人，能驯服雨燕给人送信，这可真是罕见之至。
信是揉成一团的装在荷包里，嗯，这很容浅。
洛幽漓打开纸团。
字不是师兄的，估计是他念仆从写。却依旧能感受到语气极为嫌弃和不屑。
师妹医术不精众所周知，却不曾想不精到这地步。这跟蚊子咬了差不多的小病都来问师兄我，原来师兄在你心里就这种水平吗？为了第一时间看你信件我放弃了公主的邀约，此时我只想用师父他老人家最拿手的好毒好好招待你一番……
洛幽漓面无表情看完，撕下写了解毒方子的一半纸叫人给太医送去。
洛幽漓皱着眉看歇在窗上等回信的雨燕一会，有了打算：“找个笼子装起来给袖音养。”
……
得了药方，太医们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就开始熬制药粥。
几人看着火候开始聊天。
“别说这熬粥还挺有意思。”
“喝了粥的百姓还想来第二碗，说明很好喝嘛！”
“景太医欣赏洛七不无道理，年纪轻轻便已能有这番魄力。”
“洛七这小子行事果决，心智过人，好好一少年，偏生长了张讨嫌的嘴。”
这话说到人心坎里了。
以往是在大街上分粥，这次洛幽漓要求给送到疫民嘴里。
三方手下的人都出动了，只一个引殇被安排去看守城门。
欧阳旭的暗卫抓到投毒的人。
洛幽漓正在看邺都来的信件，听了来传信的人的话，抬头：“要见我？”
“是，那人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要见您。人现在关在牢房，洛少爷要去看看吗？”
洛幽漓看完了信，眉眼瞬间冷冽，漫不经心回复他：“等会过去。”
欧阳旭手下的人见多了世面，懂得察言观色，看出洛幽漓现在心情不怎么好，只恭敬道：“是，那卑职先退下了。”
洛幽漓捏着信件，冷笑一声。
门外候着的是洛幽漓带来的人，等待洛幽漓回话传回邺都。
他听到屋里传出的平淡的几个字。
“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