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姓的传言中林怀瑾已大体了解过周家的来历,所以对二月红彬彬有礼的态度也不意外。
周家是从北平搬迁而来的大户人家,在长沙城里算是刚刚站稳脚跟,其祖上曾对红太爷有过一饭之恩,因此两家来往比较密切。
而周兮辰仗着这份不平凡关系,经常无礼使唤府里的下人,人心可谓是差到极致。
一边盘算思考的她随着桃花刚走到院子,便听见一女子冷声道:“臭丫头,红府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此刻院里的画面十分古怪,一脸委屈的周兮辰竟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对面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子则神色不惊,一袭月白的细长旗袍,气质典雅清冷,宛如秋风里的碧波飞荡,凉意四起。
府里路过的丫鬟都幸灾乐祸地张望轻论,内心恐怕早就拍手称赞,而两头为难的二月红正欲劝解一句,却瞥见林怀瑾突如其来的脚步,眼神一暖,急切地迎了过去。
林怀瑾与他相视一笑,他竟自然地搂住她的肩头,走近后对着两人介绍道:“锦惜,兮辰,还没说过,这位林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他的话一出,院中的众人都惊奇不已。
桃花见惯了她长久的悲泣,自然是最先替她欣喜的人。这犹如晴天霹雳突降,林怀瑾形容不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那是等待多年,终得一心许的喜悦。
霍锦惜的目光随言沉了下去,嘴角轻轻下垂。她不大的年纪便被霍家之人推上了下三门之首,无措让她不停的孤寂强大,但二月红是她内心唯一的柔软,可从此以后,再也与她无关。
谁能料到他第一次唤她本名,竟然是在这种可笑的情况下。
一跃而起的周兮辰顾不得黄裙下的灰尘,只是不可思议地指着她道:“二哥哥,你说什么,她只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二月红听此狠狠地皱了皱眉,又更加用力地攥紧林怀瑾的肩膀,其意味不明而喻。
周兮辰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红家与周家从来都是默认他们的两小无猜,这些不可能是真的,她决不会相信。
“不可能,这都是假的……”她一边大声置疑,一边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红府。自己同那些名媛望族争风吃醋了那么久,没想到最后竟会败给一个丫鬟,这一切不会如此的,她一点儿都不相信。
而霍锦惜嘴里道出恭喜,脚下也识趣地退出了红府。她晚了一步,她永远都晚了一步,一贯就会掩饰自己真正心情的她现在似乎有些例外,怎么也挤不出一丝微笑。
“二爷,你以后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林怀瑾愣愣地盯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其实自己也算是她们中的一员,望着自己心爱之人,却心知肚明未来的走向。
因此二月红根本不会选择自己,比起她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出色,甚至毫无长处。他不过只是以自己为借口让她们离开罢了,认真的话便会输得一败涂地。
“瑾儿、”一旁的二月红见此突然便挡住了她的视线,又温柔地举起右手,“我这个人,对女人说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有话说沧海最是难为水,巫山终究不是云。天地之下,唯有一人心动思念,那份心意怎会有假。
瑾儿?不知为何,林怀瑾却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念头,她并未细思,只是呆愣当场,反复确定这不是一场梦,一场经常都会做的梦。
二月红以为她仍在怀疑,于是毫不犹豫地拽住她的左手,又郑重其事地与她十指紧扣。
指尖微凉,反应迟钝的林怀瑾终于喜形于色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她不愿再去烦恼未来之事,只想在乎此刻拥有的朝朝暮暮。二月红,既然你诚心诚意,那我便放手一搏,赌一把风月君心。
突然过来的王叔望着情投意合的两人,忍不住微笑着咳嗽了两声,小声传达道:“二爷,佛爷府上的张副官求见。”
“张副官?那,请他进来吧。”二月红听此一愣,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从府门外踏进的张日山一脸忧愁,他还未作揖发言,竟直接朝着林怀瑾招了招手,林怀瑾见此疑惑地走了过去,张日山接着才小声地请求道:“林姑娘,你能先把那二响环借还给我吗?”
闻言后的林怀瑾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不是她硬占着不还,而是已经努力了几天,这二响环根本就不能从她手腕上脱下来。
她无奈地伸出左手,张日山顺眼不解地扫了扫,她手腕上是一圈深深浅浅的红印记,想来是弄不下来。他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能请求道:“那能否麻烦姑娘同我去一趟张府?”
林怀瑾呆立当场,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去张府?”这自然不是她的意愿,但二响环确确实实是被她收下的,她怎么也不好拒绝。
不远处的二月红见他二人窃窃私语的情况十分不对,便也应时走了过去。张日山明白现在已经瞒不下去,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道出。
不久前从宁远村归来后,张启山的行为便越发诡异,他总是反复无常、暴躁易怒,最近更是连重要文件都会经常签错,今日一早,他竟痴痴傻傻的谁也不搭理,似乎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
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这种情况张启山倒是有过一次。
林怀瑾清楚地记得,后来的矿山一行中,他被心魔魇住后神志不清,幸好得益于张家老宅的庇护换血,这才解除了心魔,消除掉身上的邪气,彻底恢复正常。
不过,那只能有一次机会,这一回,当然不能用那个同样的方法。
……
再次坐在那熟悉的汽车上,林怀瑾却翻来覆去很不安稳。她瞥见二月红正紧蹙着的眉头,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止是因为出现的这件怪事烦恼,她还在忧愁,等会儿若是直接举起二响环,二月红定会有所误会,可是玉佩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到底又该怎么解释?
而在她再三思虑的功夫,张府已到。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府里,敏感的林怀瑾甚至觉得门口的亲兵张夜都对着她挤眉弄眼,越发不安的她只好低着头加紧脚步进屋。
大厅里的张启山正蹲在茶几下低头写画,不像是六神无主的痴傻之人。
一旁突然跳出的齐铁嘴立即拦住了三人的脚步,他苦大仇深地指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凶丫头,你可别自讨苦吃。”
他一早便被张日山威胁而来,又被发狂的张启山平白无故地揍了一顿。
二月红见此担忧地拽住欲前行的林怀瑾,林怀瑾则回头冲他点了点头,又扫过张副官希冀的目光,不由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把挽起袖子,露出左手的整个二响环,逐渐走近对着张启山道:“你没事吧,佛爷?”
突然一振的张启山闻言后急切转身,竟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