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陈皮瘦骨嶙峋,脸颊的颚骨微微凸起,个头又不高,仿佛失去了一般孩童的灵秀之气。他只推搡着不肯喝下,可是耐不住林怀瑾的再三坚持。
一贯如此粗略的陈皮却懂得病患的休养生息,他的真心可见一斑,其实她与陈皮很像,都是近亲则情,把亲近之人当成了内心深处的唯一的选择与依赖,感动的都是那份来之不易的真挚。
“夫人,药浴已经调好了,你先去试试水温。”桃花早就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以及其余的一切,只欠东风了。林怀瑾听此便点了点头,正欲进里屋洗浴,
外头的小桃却掏出了一件小衫递给了陈皮,轻轻地道:“这是夫人特意为你做的,你去看看合不合身。”
闻言后的林怀瑾疑惑地往后瞥了一眼,那小衣衫线头扭曲,样式标新立异,确实是出自自己之手,见此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时她非要跟着桃花学做针线,自己又突发奇想执意用新布练练手,正好记得陈皮的尺寸,便有模有样地进行了下去,没想到结果还真的不堪入目。
“这个、”她正要嬉笑着收回,但陈皮见此却是很欢喜的样子,轻笑着拿到衣服就跑了出去。林怀瑾不由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跨进了屋,又关门脱下外衣走进木桶里泡了起来,不过一旁的桃花怎么也不肯出去。
说什么二爷已经交代清楚一步不离,她拗不过桃花,也只能如此了。
随着水温的增高,身体自然也逐渐发热,在略微舒适的同时,她的背后竟逐渐显现了巨大的纹身。
一旁加水药的桃花惊诧地指着她的后背,从一开始的不停说笑变成了口齿不清。
笑容满面的林怀瑾在发现她的异象后回身一扫,却只能看到个大概,于是便让桃花立刻拿镜子替她照一下。
在铜镜的反射下,她也彻底看清了背后的图案。
它通身气派威风,呈翠青色长龙的姿态,又仿若腾空而起的祥云,实在是栩栩如生。原来脖颈后的七彩蛊也是它的一部分,如果不仔细观看,那连起来就恰似它头角上的铃铛,更加活灵活现。
呆愣的林怀瑾一瞬间便想到了张启山,他的背后有穷奇纹身,是东北张家的旁系。难道自己也是一个神秘古老家族中的一员?可是自己是镇江林家人,一个军阀世家,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方面的人。
或许真如草鬼婆所说,林家先祖与北水寨有关系,更甚者就是五大苗术家族中的苗人?而纹身还代表一种责任,也算是一种不能更改的宿命。
宿命太可怕,可怕到与天地密不可分。
她突然想起小哥张起灵,他因祖传的失魂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遗忘过去,他在接任族长后便只能不断穿梭于各大古墓中寻找缺失的线索和记忆,在延续千年的迷局中摸索前行。
这样的宿命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除了事主无人说得清楚,可若是自己注定背上使命,那恐怕一生都不会安稳,如此对于追求平静的她而言绝对是大不幸。
“千万别把此事说出去,特别是对二爷。”心不在焉的林怀瑾颤抖地穿好衣裳,不忘最先叮嘱桃花慎言,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
闻言后的桃花急切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吓得不清。
突然出现这样的图案,林怀瑾也没了其他心思,坐立不安的她在院里走走停停,这才发现红太爷并不在家,或许这便是当家人的责任,永远穿梭在无穷无尽的墓穴中,一直探索下去。
趁着这个时辰,犹豫再三的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独自一人进入红府的密室,查看一下那些古老的资料,她不信会没有对青龙的记载。
她记得青龙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似乎是源于远古星宿崇拜,还好以前了解过一些知识,阅览起来并不十分困难。
书中记载青龙是代表太昊与东方七宿的东方之神,于八卦为震、巽,于五行主木,象征四象中的少阳,四季中的春季。其中还举了一例,不过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看来此事还得询问林瑜,说不定他会清楚。
虽然并无所获,但既然都已经进来了,林怀瑾便决定再看一下其它关联的书籍。
她翻了翻其余的书,刚思索着一个模型,在乱寻乱找间竟发现了这里面有一些关于矿山的内容,似乎还是新收集的,难道是红太爷对矿山有了兴趣?
惊异的她摇了摇头,看来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发生下去,无论是谁都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她不禁思虑万千地关上了密室的门,接着才大步走了出去。
可还未等到她喘息一口气,便听到外面的院子里似乎有很多的下人都在焦急地呼喊她,她于是顾不上休息便径直走了出去询问。
到处寻找不得的王叔急得不可开交,一眼瞥见她的身影,又立即大声道:“夫人,陈皮和江易海的人打起来了。”
据说江易海强行邀她做客,在外头阻拦的陈皮当然不同意。
闻言后的林怀瑾一惊,便是要赶忙随他出门阻止。
果然外头有十几人已打成了一团,里头小小的陈皮身手极快,倒是略占上风,不过他们终究人数上有优势,恐怕不宜久战。而她在发现其中有人掏出手枪时,立即上前制止道:“停手,我同你们去。”
她随即拦住了陈皮接下去的动作,也挡住了男子欲开火的手枪,她可不信无凭无据江易海能拿她如何,自己还背负着情报员这个虚职,再不济林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况且此次她自有考量,于是决定赴约。
“夫人,二爷嘱咐过……”听她答应,王叔急忙快步走近,不过还没说完,其中就有人把枪指向了他。
他是红府的老伙计,不是普通老者,生死早已置之,若不是林怀瑾的手势,他根本不会客气。
“王叔,我知道。”林怀瑾放下手,拉着按捺不住的陈皮,“有陈皮在,你放心。”
带头的男子见此变得笑容可掬,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怀瑾念头一过,随即点了点头上车,“那就麻烦各位了。”
街道一晃而过,人流如织不曾停止。
在路过张府时,心有考虑的她眉头微微一皱,心思大动,“停车,我想进张府拿点东西。”
“这恐怕不行。”江易海本就不同意节外生枝,他们又怎能背其命令。
“那我又凭什么配合你们!”林怀瑾挑了挑眉,望着这群生面孔,“这个东西,或许江大校会有兴趣。”
想来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们大概不会通融。这么一说,倒有了机会。
并且她看得出几人大概是南京方面暂时派送过来的,只负责任务听令,其余的事情并无强求。
“那快去快回。”领头的男子瞥了她一眼,料她也耍不了什么花样。
如今的张府已被封条封住,不复从前的威风八面。
“多谢。”获得首肯的林怀瑾慢慢地走了进去,刚封的房子一切如旧,只是缺少了人气。
看这混乱的样子江易海应该进来搜查过了,她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些有用的东西有没有被发现?
踏步上楼的她假装巡视了一圈,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才松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时,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桌上有些奇怪的图画。仔细打量后才想起那是当初张启山中了疯蛊时乱涂乱画的过的东西。
而她因为站的位置是正斜方的缘故,又把那些东倒西歪的撇捺连成了整体,竟辨认出了上面所表达的意思,应该便是:“顺横看,顺竖看,前前后后,横竖倒立。”